方锐列举了好几件刘皓干过的小人行为，把周泽楷听得一愣一愣的。华东办事处的氛围一直很和谐友爱，周泽楷还以为这是一贯的风格，如今才知道在方锐唐柔他们加入之前，这里也曾有过面和心不和、阳奉阴违、阴阳怪气的时候。
“总之，刘皓是动机充分，而且作案条件也成立。各办事处的地下阵法是三年一换，我们这儿上次换还是刘皓走之前，所以他肯定知道阵法的关窍。另外，”方锐打开投影仪，让大伙儿可以在幕布上清楚地看到调查结果，“看这儿，三个星期前刘皓和贺铭来S市出差，住宿是后勤组安排的，当时他们借了三个法器。”
特管局办事处的外勤组有时候需要离开辖区处理案件，这种时候外勤人员会先到目的地的办事处报到。有时候因为一些法器携带不便，或是其他特殊原因需要临时借用，可以凭文件办理外借。
刘皓和贺铭文件齐全，因此虽然陈果看到他们俩就烦得不行，还是按正规流程办理了外借手续。
十天后，二人来归还法器，之后便离开S市返回了华中办事处。高铁车票是后勤组帮忙订的，全都记录在档案里。从监控录像里可以清楚看到刘皓和贺铭两次出入地下二层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停留时间还是行为都没有任何异常。
让方锐起疑心的有两点。一是他们归还法器的时间，正是在叶修他们出外勤前往T镇的那一天。当时外勤组里留守的只有几个新人，叶修、苏沐橙、方锐、魏琛还有周泽楷都不在。如果刘皓想要在阵法上动手脚，那么这就是最适合的时机。
二是，郑胜超逃跑时牢房上方的两层仓库皆被爆炸损坏，储存的物品在高温下几乎都化为灰烬。根据后勤组列出的损失清单，刘皓借用的法器正在这其中。
办事处的法器收纳是按一定顺序分仓库管理的，曾经在华东办事处工作过的刘皓完全可以根据仓库的位置，指定某个法器，再借由爆炸销毁证据。
“这么正好老叶不在的时候他来还东西，又这么正好这东西被烧掉了？说是巧合我可不信。”方锐觉得自己的理由十分充分，“肯定是有预谋的！”
“在感情和理智上，我都非常同意你。”魏琛抖着腿抽烟，“但问题是，咱们没有证据啊。”
不管是监控录像还是郑胜超的牢房，都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唯一被检测到的妖力，也不属于人类。假设刘皓与妖合作，由修为高深的大妖将妖力和神念附着在物品——比如法器上，然后催动妖力一步步解开阵法，这是可行的。但办事处地下的诸多阵法中就有预防此举的，刘皓又是怎么把动了手脚的法器带进来的？
“唉——”这些问题方锐又如何不懂，但他和魏琛查了这几日，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嫌疑人了，“而且，我还有一点想不通。”
叶修明白他的困惑。如果这事儿真的是刘皓干的，那他必然是得了高人指点，不然以他沉不住气的小家子作风，还真想不出这么复杂的一个计划。
气氛低迷，叶修看了眼时间，说：“好了，先吃饭吧。这几天大家辛苦了，明天好好休息。今晚出去吃吧，我请客。”
方锐一脸冷漠：“呵，你用的还不是我和老魏赌输的一千块！”而且把钱抢走了也不肯说明周泽楷的根脚，摆明了就是要等他和魏琛忍不住再开一局。
会用火的妖怪太多了，不好猜啊。
叶修：“那你不去？”
“去！”
苏沐橙在群里喊了其他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附近的粤菜馆。叶修要了个包厢，然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反正他只要负责付钱就可以了。
坐在他身边的周泽楷正认认真真地看菜单，忽然听到包子喊了一声：“我要吃凤凰！”
周泽楷：“……？”
青年迷茫地抬头看向包子——他刚说他要吃什么？
“果果，凤凰是什么菜？”唐柔好奇地问。
“哦，是凤凰投胎啦，包子记错了。”陈果纠正道，“你翻到煲汤那页就有了。”
这下周泽楷是彻底震惊了——凤凰投胎？凤凰？投胎？
目瞪口呆的某凤凰扭头看叶修，就见叶处长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只能低下头掩饰扭曲的表情。
“叶修……！”耳旁传来了青年的小声呼唤，含着说不出的委屈，像是不敢相信人间竟然有如此丧尽天良的菜。
叶修憋得好生辛苦，抬起头来时眼角还有点湿意，努力地摆出一个安慰的表情：“那是……噗……猪肚鸡……哈哈哈哈……”说完又低头忍笑去了。
周泽楷：“……”
百度完猪肚鸡，还有凤凰投胎的由来，如假包换的真凤凰板着一张脸，生起了闷气。只不过他平时就话少表情少，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叶修发现了周泽楷的小情绪。
虽然有点惨，但也是真的好笑哈哈哈……咳咳，不能再笑了，小周瞪过来了，噗……
结果等猪肚鸡上来了，叶修眼看着原本气鼓鼓的周泽楷喝了一口汤后眼睛一亮，一脸“汤好鲜香啊啊但是这个菜名太讨厌了”的纠结，然后迅速屈服于美食的诱惑，开心地吃完一碗又添了一碗。
叶修：……行叭，小周开心就好。
吃完饭出来，叶修和周泽楷回家，其他人回宿舍，便在门口道别。入了秋，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叶修摸出烟和打火机，打了两下没点上，发现是打火机空了。
便利店就在前方一百米处，懒骨头叶处长瞅瞅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理直气壮地要求：“小周，帮我点个火。”
周泽楷指尖一弹，烟点上了。叶修美滋滋地吸了一口烟，压根不记得几天前他才刚教育过周泽楷不可滥用妖力。
由俭入奢，就是这么丝滑。
刚走了两步，叶修的手机就响了，是沈队的电话。周泽楷站在一旁，看到叶修接起电话没多久，就皱着眉把烟按掉了，心知是个坏消息。
“好的，我这就过去，”叶修捏了捏眉心，“到门口了我告诉你。行，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对上周泽楷询问的眼神，叶修叹了口气：“郑胜超死了。”
郑胜超的尸体是今天下午在江边发现的，确认身份花了些时间，晚上沈队那边才收到消息，立刻来通知叶修。
尸检报告显示死因是溺水，死亡时间约在三到四天前。尸体上没有明显的搏斗、反抗的痕迹，肺中含有江水中的泥沙，应当是落入江水后溺亡。因为在水里泡了几天，遗体上有什么线索也都被水冲干净了，最后大概会以自杀或是意外落水身亡结案。
确认过郑胜超的遗体，再和沈队开完会，回到办事处已是深夜。按照流程，叶修就郑胜超的死亡事件写了个报告，上报总局，然后点了根烟，腿翘到桌沿开始思考这件事。
作案动机决定凶手，毫无疑问这件案子是冲着自己来的。郑胜超只是个棋子，背后主使会是谁呢？
这人不仅熟悉外勤组，熟悉叶修，还得了不知名大妖的助力，能复制出傀儡蛊雕，能助郑胜超从层层结界下逃走，还很有可能持有龙眼。
刘皓？说他想看自己倒霉叶修信，但想弄死自己，就太夸张了。刘皓这人很会明哲保身，什么事都务求表面功夫漂亮，不可能做出买凶杀人这种鱼死网破的事。
而且方锐列举的疑点确实有说服力，叶修也不信那只是单纯的巧合。
把疑点集中在刘皓身上很容易，但叶修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隐隐约约的，反倒有种思路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之前他们一直认为即使人与妖合作，应该也是人为主犯，妖从旁协助。或许，是他们的方向错了？
不知第几根烟抽完了，叶修又点了一根。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连灯光都有些模糊，以至于周泽楷冷不丁出现在面前，叶修被吓了一跳，心脏猛地蹦到了嗓子眼。
“卧槽小周，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叶修挥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起身开窗，“你怎么来了？”
周泽楷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刚过十二点，再看叶修，眼神仿佛在问：怎么还不回家？
“想事情想入神了，忘了。”叶修笑着说，“你是来接我的吗？”
周泽楷点点头，视线划过桌上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又落到叶修眼底的淡淡阴影上。
为了郑胜超的案子，叶修连着加班了几天，晚上更是熬到三四点。然而即使面色疲惫，那双眼睛仍然盛着耀眼的光芒，让人心生向往。
白天的时候周泽楷还没什么感觉，或许是夜色的关系，或许是因为男人此刻放松的笑容，让周泽楷心里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和关爱弱小人类很相似，又有哪里不一样，让他很想伸手碰触叶修，仿佛这样就会明白这莫名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周泽楷也就这么做了。青年伸出手，在叶修疑惑的注视下，轻轻碰了碰男人的脸颊。
肌肤相触的感觉很奇妙，柔软，温暖，却又像带了电流，一股令人心颤的酥麻感从指尖直窜到心底，周泽楷一顿，慌忙收回手。
心跳忽然变得好快。
“小周？”叶修摸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我脸上有脏东西？”
周泽楷张了张嘴，正绞尽脑汁想借口，突然想起人类社会里这样随便摸别人脸的行为，好像叫做耍流……
青年的表情渐渐心虚，默默闭上嘴，乌黑的眼睛瞅着脚尖。
叶修又不傻，稍微一想就悟了。由于对方是周泽楷，他一点儿也没想歪，反而像抓到了某只正直瑞兽难得的把柄，挑起眉毛道：“哟？小周同志不得了啊，竟然对领导耍流氓？胆子不小啊，年终奖不想要了是不是？”
周泽楷：“……”
我不是，我没有！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