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一晃而过，设置了定时功能的通讯器发出短促的“嘀嘀”两声，叶修睁开眼睛，望向一旁的楚云秀他们。
注射了二级抗体的几个人睡得昏昏沉沉，体征监控仪亮着缓慢闪烁的绿灯，说明情况良好，抗体正在切实有效地杀死丧尸病毒。
叶修略微放下心来，用睡得热乎乎的脸颊蹭了蹭周泽楷的侧脸：“小周，起床了。”
周泽楷迷糊地哼了声，横在叶修腰间的手臂用力收紧，过了几秒才松开，迅速清醒过来。
补充能量水分，脏了的纱布换掉重新包扎，整理受伤队友的装备，重新分配武器弹药，再次确认作战计划……一切在安静中有条不紊地进行。叶修将空了一半的战术腰包重新用弹匣等填满，手指探进内袋碰到血清注射器，确认状态完好。
“准备好了？”环视四周，叶修平静地问。
队友们回以一个有力的点头。
叶修：“走吧。”
九个人跟在叶修身后，进入通往C区二层的走廊。
地下三层会是一场硬战，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各自为战，语言不通也确实影响战术沟通。再加上主控室需要有人驻守，也需要人守卫警戒，最后叶修决定将三名幸存的R方队员都安排到了C区二层。
对此，处于少数派的那三人也识趣地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反正主控室的电脑一样可以黑进研究所的数据库，将R国临时政府需要的研究资料复制出来。
C区二层一片死寂，一地的丧尸尸体和密密麻麻的弹孔昭示了之前战斗的激烈程度。小队沉默地穿过尸海，将三名队员送进主控室，又原路折返，从一层回到了A区二层。
在黄少天的强烈要求下，小队稍微绕路，参观了两只被感染的驯鹿尸体，然后才偷偷摸摸地潜进了地下三层。
安全通道的门锁已经主控室打开了，叶修悄无声息地拉开一道门缝，一股刺鼻的、独属于腐尸的熟悉异味涌出，紧接着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和间断的咕哝声，光门附近的动静听起来就有十只以上。
叶修打了个手势，确认所有人都准备好了，缓缓将门缝拉大，率先闪身进入三层，周泽楷紧贴着他钻了进来，二人同时抬起半自动步枪，开始射击！
变异丧尸的反应能力着实令人惊叹，难怪各国前仆后继地研究人体强化。以连射模式下的子弹迸发速度，竟然只有距离他们最近的三只丧尸爆头倒下，剩下的全都避开了头部要害，有几只甚至躲到了掩体后。
其他队员趁着空档相继进入门内，房间另一头，数十只听到响动的丧尸从各个方向聚集而来，踉踉跄跄地向众人的方向狂奔。
之前躲开的丧尸许是感应到了同伴的增加，转身涌上，腥臭逼人的口中发出难听的嗬嗬声，猛地一扑，身体堵住枪口，双手向叶修一抓！
砰！叶修扣下扳机，速射的子弹将它胸口炸出一个血洞，丧尸痉挛两下，转而死死抓紧枪管，另一只丧尸趁机从它身后欺近，血口大张，就要咬下。
叶修果断松手，一脚狠蹬在第一只丧尸小腹，将它踹倒在地。同时，身侧闪电般探出一只匕首，直刺向第二只丧尸眉心！
丧尸本能地举起双臂，交叉护住头部，匕首去势不减，深深扎进它的小臂。紧接着刀刃一转，周泽楷一步踏出，手指攥紧刀柄，将丧尸猛掼到墙上！
丧尸嘶吼乱叫，另一只手抓住周泽楷的手臂，凭强化过的蛮力与之拉锯。正胶着着，一只枪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斜下方出现，神不知鬼不觉地顶住丧尸下颌。
周泽楷立刻松手，踢起一旁的大号不锈钢垃圾桶盖往脸上一挡。
砰！丧尸被HK416超近距离爆头，半张脸被炸飞，灰白色的脑浆和黑紫色血液在空中爆开，在墙上泼出一片放射性的污迹。叶修放完这一枪，眼疾手快地往垃圾桶盖后一缩，和周泽楷一起平安躲过了被溅一脸的结局。
一旁传来黄少天的幽幽控诉：“你们俩用默契的配合爆头之前能先看看周围有没有队友吗？垃圾桶盖能顺便也保护一下队友吗？？？妈的，恶心死我了！”
不幸被溅上脑浆的黄少天身边立刻空出了一米距离，大伙儿依然专心和变异丧尸战斗，就是背影不约而同地透露出一丝嫌弃。
黄少天要气死了：“……你们这群没有队友爱的人！！！”
丧尸越聚越多，已经远远超过了预估的数量。再增加下去风险太大，叶修当即道：“准备！”
六人的站位迅速变换，黄少天和王杰希顶到前锋，叶修和周泽楷退到最后，转身就跑！
几只丧尸紧追其后，被张新杰和喻文州联手拖住脚步。眼看后面的丧尸蜂拥而上，四人的火力覆盖已经不敌，喻文州射出攀绳枪，箭头飞过王杰希和黄少天头顶，落在丧尸群中。王杰希单手勾住绳索，套马索般一抛，绳索瞬间圈住了几只丧尸，疯狂往前拥挤的丧尸顿时摔成一团。
“跑！”四个人转身发足狂奔，拐进和叶修周泽楷去向相反的走廊。
大部分丧尸追在四人身后，却有几只在路口迟疑片刻，转而追向周叶二人。
六个人就像溅入热油中的水滴，顷刻间便将原本死气沉沉的三层楼搅得乱七八糟，被惊动、加入追捕的丧尸越来越多。
叶修和周泽楷带着逐渐增长的小尾巴，向着B区的P4直达电梯疾速冲刺。尽头，电梯指示灯微微闪烁，被主控室方面启动运作的电梯门早已打开，经过了默认等待时间后，又开始渐渐合拢。
“小周！”
周泽楷骤然加速，同时，叶修脚步急刹，从容转身，两支半自动步枪流畅地甩到身前，扣下扳机！
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只丧尸反应不及，两枚子弹射穿额头，身体还随着惯性前冲，直直撞到叶修枪口上。叶修反手架住尸体，手按着丧尸脑袋往前一推，正正挡住另一只丧尸大张的血口。
“吼——”
第三只丧尸从一旁窜上，张嘴猛扑。叶修却是避也不避，另一只手摸到腰间匕首，准确插进第二只丧尸的眼眶。
“砰！”第三只丧尸太阳穴处爆出血花，噗通栽倒。周泽楷顶住即将合拢的电梯门，不疾不徐地完成了狙击。
叶修顾不上后面追来的其他丧尸，转身继续向周泽楷疾跑，终于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泥鳅似地钻了进去。
加固的金属门页外传来撞门的闷响，隐约还能听见丧尸的嚎叫。然而这些已经无法影响到周叶二人了，随着电梯缓缓深入地下，那些细微的声响更是消失无踪。
叶修喘了口气，调整呼吸，周泽楷就站在一旁，又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我看等回头事情都了结了，我打个申请让老冯把你调去做射击训练的教官得了。”叶修冲他咧嘴一笑，“我们家小周怎么枪法就这么好呢？”
周泽楷被夸得有些害羞，又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膛，正色道：“器也大。”
叶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咳两声，谁在夸你那方面活好了？
靠群嘲皮了快三十年，从来没想过会在地下几十米的地方被年轻人开黄腔，叶修也是哭笑不得：“满脑子黄色废料。”
周泽楷抿了抿唇，心想你要是没有黄色废料，反应能这么快？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起想歪了。叶修一看周泽楷那双亮得流光溢彩的眼睛，就知道他脑内正在上演什么马赛克，伸手在青年屁股上拧了一把，板着脸道：“严肃点！”
周泽楷揉揉屁股，委屈地“嗷”了声，把叶修萌得直想把人撸过来狠狠亲两口。
电梯停住了，二人收敛心神，将面罩带上，分开藏在电梯门两侧，警惕等待。
金属门页打开，许久不曾流通过的、带着沉重霉味和臭味的空气涌进电梯。外面静悄悄的，除了电梯运行时的轻微噪音，竟然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叶修低头看向手中的空气检测仪，显示一切正常。
他和周泽楷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又在原地等待片刻，才谨慎地往外张望。
没有人，也没有丧尸的影子。
二人放轻脚步，走出电梯外。眼前是一条短短的走廊，两侧有四道门，尽头则是两扇大门，其中一扇大开，露出里面的些许设施，似乎是更衣室。
叶修拉开电子地图，确认前方确实是更衣室，之后数道大门，分别隔开了淋浴室、真空室、防护服更衣室、紫外线光室等等，然后才是P4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周泽楷走到他身边，看看地图，又看他。叶修轻轻点了点头，慢步接近打开的那扇门，周泽楷转身背对着他，视线左右逡巡戒备。
更衣室里空无一人。
太安静了，比起楼上三层的危机四伏，P4简直和平得像另一个世界。而原本应该层层紧闭的大门，却无一例外地大开着。
越是安静，叶修和周泽楷就越不能轻易冒进。二人将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压到最低，像两道幽灵，无声无息地进入了核心区域。
核心实验室内，最外一圈为防泄漏的环形走廊结构，中间被钢龙骨和不锈钢面板划分为一个个隔断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各自的功能，储存丧尸病毒的污染区则位于实验室最中心部分。
正常情况下，P4实验室内部气压经由控制向内递减，保持空气从低污染区向高污染区定向流通，以杜绝病原泄漏。眼下研究所各项机能瘫痪，气压系统自然停止运作，所幸R国方面已经再三确认，这所P4实验室的研究对象只有丧尸病毒一种。
核心区域和外部一样，静得死寂。地上和墙上溅射了些许血迹，一些小型的实验器材翻倒打碎在地，看得出这里经历过一场搏斗。然而诡异的是，别说丧尸了，连死去的研究员的尸体都不见踪影。
总不可能事故发生时，所有P4的研究员都逃出去了吧？
叶修看向周泽楷，从青年眼中读到了同样的怀疑。从进入P4开始，叶修的直觉就在不断发出警报，后颈寒毛倒竖，眼前的种种违和感更是让神经绷到了极致。
直到进入最中心的实验室，他们都没有遇到第三个活物。这间实验室是核心区域中最大的，四壁全是冰冷的实验器材，中间有两个约两米长的操作台，约二十根蓝色的呼吸管呈螺旋状从天花板下方的空气管道上静静垂下。
叶修的视线快速在屋内扫了一圈，落到最里面的超低温冰箱上。他向周泽楷打了个手势，上前拉开冰箱门。
温控系统早已断电，叶修打开战术灯，一一扫过架子上拇指大小的透明小瓶，心里默念着原始病毒样本的编号，一边仔细检查每张标签。
——有了！和R国政府给的情报一样，原始病毒样本只有两份，剩下的都是感染后病变的细胞培养液和细胞处理液。叶修将那两个小瓶子拿到手心，又再次核对了一遍编号，然后递给周泽楷。
周泽楷核对了两遍，点点头，又递回给叶修，看着他打开南海基地特别设计的防震低温运输箱，将原始病毒样本卡进槽位，盖上盖子，启动电子锁。
“呼……”叶修稍稍松了口气，向周泽楷笑了笑，用通讯器给喻文州他们发消息：“我们拿到样本了，现在准备返回。”
“收到。三层电梯门附近暂时没有丧尸，出来之后进3-6通道，我们在E点会和。”喻文州回答。
“好。”
叶修挂断通讯，将运输箱背到身上。周泽楷把一旁碍事的呼吸管拨开，在叶修脑后轻轻揉了揉。
“走，回去了。”
“嗯。”
叶修跟在周泽楷身后，将HK416重新握回手中，绕过操作台往外走。
从他们进入核心实验室到离开，前后不超过五分钟，一切本该毫无变化，可是忽然间，一种说不出的危险预感虏获了叶修，那无数次在生死关头淬炼过的直觉，令叶修失声大喊：“小周！”
周泽楷的身体反射快得惊人，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叶修这一声中的警示意味，双臂已经在身前做出了防御姿态。
一声沉闷的重响，力道千钧的拳头猛砸在周泽楷小臂上。周泽楷吃痛闷哼，竟然被这一拳生生击退数米！
叶修瞄准门口突然出现的高大丧尸，悍然开火。子弹精准地飞向丧尸眉心，却被对方轻松地偏头避过，擦着头皮打到身后的墙面上，仿佛轨迹早已被看穿。
眨眼间，那黑影倏然便到眼前，速度快如闪电，一拳击歪枪管，紧接着回身一脚狠狠踢在叶修胸口！
这一脚堪比巨石下坠，叶修眼前一黑，感到胸口剧痛，身体向后倒飞出去！他本能地护住腰间的运输箱，不及调整姿势，后背重重砸到实验器材，摔落在地。
男人吃力地撑起身体，胸腹剧烈起伏几下，呕出一口鲜血。
“叶修！”周泽楷目眦欲裂，急着想上前查看叶修的伤势，脑后破空声响起，拳风又到！
周泽楷急忙转身，仓促接下这一拳。这一次他不退反进，一击防御成功后立刻出手，重拳击向丧尸面门，被对方一手轻易抓住，岿然不动。
太强了，这只变异丧尸的反应、技术和战斗意识，比楼上三层的变异丧尸要强太多了！
叶修咽下口中的血腥味，胸口处疼痛烧灼，可能是肋骨断了，呼吸都带着撕裂感。他晃了晃头，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周泽楷正和丧尸对峙，手臂肌肉青筋暴起，面色涨红，被制住的拳头却不能移动一分一毫。
丧尸张大嘴巴，眼看就要向周泽楷的手臂咬下，一颗子弹呼啸而来，它不得不松手躲避，紧跟着另一发子弹破空而至，丧尸大吼一声，双手抓住一旁沉重的实验仪器，竟然硬生生将它拖至身前，挡住了剩下的连发子弹。
叶修继续开枪，试图限制住丧尸的行动。周泽楷压低身体，摸到腿侧的匕首，正要冲上，余光忽然瞥见什么东西凌空砸来，下意识地就地一滚，那物沉沉砸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再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小型低温冰箱。
周泽楷一愣，和叶修同时向门口望去。
第二只丧尸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内。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