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闹钟响起，叶修掀开被子坐起身，打了个呵欠，然后拍了拍手臂还横在他腰上的周泽楷：“小周，起床了。”
周泽楷睡眼惺忪地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口，闭着眼下床。洗漱整备完毕，四点四十分，两个人走出宿舍楼大门，在岔路口和方锐等人会合。
“欢迎归队。”方锐伸出拳头，叶修握拳和他碰了碰，又挨个碰了魏琛、包子和伍晨他们，一行人一齐往停机坪走去。
方锐问叶修：“刘皓的事，小周和你说了没？”
“说了。有什么消息吗？”
方锐：“没进展，每块地砖都翻起来了，愣是没找到人。现在怀疑他混上了物资船去了别的基地，老冯已经派人把陶轩监视起来了。”
这事儿里里外外都透着蹊跷古怪，就算到了别的基地，刘皓依然行动不便，也依然在军方的眼皮底下。即使他真的能想办法彻底离开南海，回到陆地，难道他就能在遍地丧尸、物资匮乏的环境下生存？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叶修无奈道。
刘皓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过度敏感，疑心重，报复心强，心眼小得能漏过纱布。且不说一直被他嫉恨的自己，周泽楷毁了他的双腿，刘皓绝不会就此放过，一定会想方设法进行报复。
“巧了，我也是。算了，见招拆招吧。”方锐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真他妈烦，外面几亿丧尸还没打完呢，背后还得防着小人捅刀。”
叶修拍拍他的肩，权作安慰。拐过两个路口，唐柔和苏沐橙也加入进来，兴欣全员到齐，跟在叶修身后走进机场。
运输机旁已经有一大队人在等了，远远地，叶修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兴欣那群二货什么时候来啊？不会迟到吧？”
“背后说谁二货呢。”叶修鄙视。
那人正是张佳乐，他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扭头道：“可算来了。”
闻言，他身边数人全都转过身来，全是叶修熟悉的老面孔。
“哟，都在啊。”叶修笑眯眯地冲霸图四人组挥了挥手。韩文清面无表情，张新杰颔首示意，林敬言笑呵呵地和他打了招呼，又转向方锐：“可算碰到你了。”
“老林！”方锐高兴地应了声，转眼就窜过去了。
叶修回来的消息早就传到霸图了，不过因为不在一个基地，没机会碰上。现在终于轮上一起出任务，叶修被霸图四人加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方锐堵在机舱角落，张佳乐足足盘问了他十五分钟，这才放人。
“真是跌宕起伏啊，没想到刘皓这货竟然还搞了这么大一件事。”张佳乐八卦心得到满足，又挪了下屁股挡在叶修正前方，继续问：“所以我身后那个每分钟往我们这边看十次的人就是一枪穿云了？”
叶修点头：“是啊，怎么，你也有账要和他算？哥劝你一句，算了吧。”
张佳乐目瞪口呆：“老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团结友爱了？”
叶修诚恳道：“我是觉得你打不过小周。”
张佳乐：“……”
眼看张佳乐就要暴起，林敬言赶紧按住他的手：“冷静！我们在飞机上，别掏手雷！”
张佳乐：“老林你别拦我，今天我就要为民除害！”
方锐在一旁起哄：“打起来打起来！”
韩文清冷冷喝道：“都坐下！”
叶修趁乱从方锐身边挤出去，跑了。
运输机里为了尽可能地安排储物空间，座椅全贴着舱壁，中间没有扶手分隔，只有一根安全带固定，没什么舒适度可言。周泽楷坐在机尾倒数第二位，叶修溜到他身边，在最末位坐下，瞅了瞅假装闭目养神的周泽楷，鼻翼翕动，故意问：“小周，什么东西这么酸啊？”
周泽楷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感觉到叶修的手悄悄潜到身后，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身体一绷，警惕地睁开眼。
叶修随手扯了一张毯子披到二人身上，在毯子下摸到周泽楷的手握住，笑道：“我睡一会儿。”
顾忌到今天要出任务，昨晚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不过叶修这两天实在是被周泽楷榨干了，走路都有点腿软，只能抓紧时间休息下。
鬼知道在两个人的身体素质十分接近的前提下，周泽楷怎么就那么精力旺盛，被叶修随便一撩就起立。
难道四岁的年龄差其实影响很大？
周泽楷也察觉到叶修并非在最佳状态，愧疚地小声说：“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错。”叶修毫不在意，凑在他耳边说，“我也很喜欢和你做啊，爽死了。”
青年面孔微红，抿了抿唇，认真道：“别说了。”
叶修：“？”
周泽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有点硬了。”
叶修：“……”
这次兴欣和霸图要去的是蓝雨向往已久的东北。J省及以北早已白雪皑皑，S市虽然还未下雪，气温也已在零度左右徘徊，预测接下来几日就会迎来初雪。
依照H省救援的经验，一旦下雪，还在室外徘徊的丧尸很容易被冻僵，无法行动。而且丧尸也有畏寒的本能，气温到达零下后，它们可能会躲进就近的建筑，待回暖了再出现。还有可能，它们会沿着高速公路大批南下，前往相对温暖的南方。
事实上，S市西南部的高速入口附近，已经有不少丧尸聚集徘徊。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分辨方向的，或许丧尸也像候鸟一样能够感应地磁场。不过这并不是眼下需要两队队员们操心的重点。飞机上，众人换好了防寒装备，也做足了心理准备，结果刚下飞机，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寒风凛冽下，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缩起脖子，抵御灌进领口的冷意。除了韩文清，一如既往的身形挺拔，干脆利落地分配任务。
兴欣分到了两辆装甲车，前往南边的高速入口，霸图则分为两队，由市中心向市郊搜索。
乍从温暖如春的南海来到东北，大家都适应不良，寒气似乎透过了厚底军靴，从脚趾冷到了骨头缝里。好在大家哆哆嗦嗦，丧尸也行动缓慢，等大伙儿活动开了，四肢僵硬才慢慢好转。
清理完高速入口的丧尸，兴欣按预定计划沿路清扫搜索，每隔一小时和霸图两队定时联络一次。他们在S市停留了四天，第五天一大早，从睡袋中钻出来的兴欣众人们被晃得揉了揉眼，发现外面下雪了。
雪是半夜开始下的，等他们吃过早饭向最后一个目标区域出发时，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雪，还有更多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中落下来。
方锐和周泽楷在前面开路，叶修和苏沐橙殿后，两个人小声聊着天。
叶修：“这样会不会太肉麻了？”
苏沐橙一枪放倒一只丧尸，哼哼道：“是你要问我的呀，又不听。”
“没有不听，就是……”叶修挠了挠被寒风吹得生疼的脸，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年纪了，总感觉不太合适。”
苏沐橙：“不会啦，反正又没有别人看到。”
叶修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我试试。”
“嗯嗯，”苏沐橙双眼发光，“我帮你拖住小周，你要多久呀？”
“一个小时吧。”
“没问题，交给我吧。”苏沐橙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又伸手指向一旁的一家面包房，“试试面包店？”
趁周泽楷不注意，叶修快步跑进面包店，两分钟后跑出来，拍拍腰包。苏沐橙冲他竖起拇指：“加油！”
今天是兴欣在S市的最后一天。任务按时完成，搜救出了数名幸存者，全队除了轻伤没有大碍，算是十分顺利了。晚上，大伙儿在集合点附近找了处避风的建筑，方锐和魏琛架起两个小煤气炉，把前几天省下来的肉干和压缩蔬菜、搜罗来的调料全扔进去，煮了两锅热气腾腾的肉汤。
雪下了一整天，积了脚踝高的一层。这样的夜晚，一晚热汤可比压缩饼干配硬邦邦肉的肉干美好多了。众人挤在煤气炉旁美滋滋地喝汤，负责巡逻的周泽楷和包子走进屋，周泽楷扫了一圈没看到叶修，便看苏沐橙。
“回车上去啦，韩队那边突然联系他，说是有事情要商量。”苏沐橙舀了一晚汤递给周泽楷，“估计没那么快吧？”
“谢谢。”周泽楷接过汤，在方锐身边坐下，不时望一眼门口。
一个小时过去了，叶修还没回来。周泽楷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去找人，门突然开了，叶修站在门外，表情有些严肃：“小周，出来一下。”
周泽楷一头雾水，老老实实地跟在叶修身后穿过走廊，来到室外。电力中断，外面黑乎乎的，只有雪地反射了一点微弱的莹光。叶修的手电筒一路照亮了两人脚下，周泽楷踩着他的脚印，茫然地跟着男人走到楼后的停车场。
忽然，手电筒的光消失了。周泽楷一怔，发现叶修的身影笼罩在一层微弱的暖黄色光芒中，光影在他身上轻轻摇晃。
周泽楷疑惑地问：“叶修？”
叶修往旁边迈出两步，露出身后一个被雪堆砌出来的圆形蛋糕，上面插着两根数字形状的蜡烛，一只2一只3。
周泽楷顿时愣住了。
烛光摇曳中，叶修向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小周，生日快乐。”
生日蛋糕的形状很端正，边缘围着一圈用雪团子捏出来的企鹅幼仔，憨态可掬。蛋糕后面，是两个半腰高的小雪人，纽扣眼树枝鼻，略高一点的雪人还用刀尖雕出了刘海、眉毛和双眼皮，也算是雪人中的颜值担当了。
周泽楷呆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雪蛋糕和两个小雪人，好半晌都没说话。
叶修站在一旁，没来由地有些紧张，用手指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尖，小声说：“这个，你也知道现在买不到蛋糕了，我也没什么其他的好东西可以送给你。时间又有点紧，所以，唔……”
烛光跳动，周泽楷骤然回神，怔怔地望向叶修：“怎么……知道？”
“小笨蛋，忘了你的身份证还是哥陪你去办的。”叶修弯起眼睛，“今年先这么凑合一下，明年给你买个真的蛋糕。你喜欢什么味的？”
周泽楷没有回答。他一步迈到男人面前，伸开双臂紧紧地搂住对方，在叶修被冻得冰冷的嘴唇上落下一个炙热的吻。
“叶修……”周泽楷将脸埋进叶修的肩窝，拼命忍住眼眶里的湿意，“谢谢。”
从十岁不到离开孤儿院后，生日对周泽楷来说已经不具备任何特殊意义。没有蛋糕，没有礼物，没有“生日快乐”，渐渐地，他自己也忘了这一天的特别之处。
而现在，有一个人帮他记得了，还在冰天雪地里待了足足一个小时，就为了给他一个生日惊喜。
周泽楷有点想哭，又很想笑。他感到很快乐，又感到很委屈，还有不知所措，惊喜，又有些心酸……种种情绪在胸口激荡，周泽楷无所适从，只能紧紧抱住叶修，身体微微颤抖。
“去吹蜡烛吧，”叶修拍拍他的背，又捧着周泽楷的脸看了看，体贴地忽略了他微红的眼眶，笑着说，“别忘了许愿。”
周泽楷吸了吸鼻子，默默在蛋糕前蹲下，闭眼许愿。他的愿望简单到朴素——希望明年还可以和叶修一起过生日。
叶修就站在他身侧，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专注地看着周泽楷沉静的眉眼。
等到要吹灭蜡烛的时候，周泽楷又犹豫了，眼巴巴地看着叶修：“可以不吹吗？”
“吹了愿望才会实现啊，吹吧。”叶修笑着揉揉他的头。
周泽楷掏出手机对着蛋糕和雪人一顿连拍，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吹灭了蜡烛。
小小的生日庆祝结束了，叶修重新打开手电筒，牵着周泽楷的手把他拉起来：“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他倒不觉得把蛋糕和雪人就这么留在外面有些可惜，反正让周泽楷高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青年却是一步三回头，走出几米了还跑回去看了看，确认雪人和蛋糕都好好的，想了想又把蜡烛拔了下来，塞进腰包。
轻轻摸了摸两个小雪人，周泽楷心满意足地回到叶修身边。
叶修关上门，两人往回走。周泽楷走了两步就搂住叶修，下巴搁在叶修肩上，开心地蹭了两下，突然说：“想好了。”
叶修：“嗯？”
“要巧克力味。”周泽楷认真地点单。
叶修侧过脸，在他唇上亲了亲，笑着说：“好，明年给你买。”
“嗯！”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