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陈果一愣，“啊，你要雇人吗？要多少？”
叶修用自己的工资估算了一下一枪穿云的身价，冷静道：“……一百年份的？”
陈果二话不说，做了个虚卷起袖子的动作，准备揍人。
叶修哈哈大笑：“开玩笑的。”他又压低声音道：“一会儿你和小唐回套间里待着，让包子和罗辑守在客厅。如果这几个人要下楼，或是要回去，你劝一劝，不行的话就让他们走，小心点。”
灾难之下，人心禁不起考验。留下的几个客人有男有女，对陈果和唐柔来说就是完全的陌生人，两个女生又都容貌出色，警惕点总没错。
陈果点头，叶修又交待了包子和罗辑几句，独自回到暂居的杂物间，拉出了床底下的两个落满灰尘的纸箱。压在最上层掩护用的旧键盘鼠标等杂物被移开后，露出下半层的半箱武器来。
叶修脱掉脏污的衣服，换上黑色的野战T恤、迷彩军裤和钢板军靴，系上腰带和枪套，戴上手套，随即开始快速往身上装载武器。
苏沐橙就读的大学离兴欣不算远，但是现在路况不明，中途随时可能需要弃车步行；正值暑假，滞留在大学里的人数应该有限，但是研究所的位置有些偏僻，需要深入校区……叶修一边计算着，一边往身上装了一把M4卡宾，两把M9，一堆弹药，小型望远镜，军用匕首，军刺，夜视镜……鸡零狗碎的一大堆。
等站起身，枪械熟悉的重量让叶修沉沉呼出一口气。他再次确认身上的装备都稳妥了，这才来到走廊上。屋子里静悄悄的，陈果她们保持安静，楼下被咬伤的几个人也没有发出声响。叶修检查过楼梯拐角处的屏障，回到二楼，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翻了出去。
巷子里有几只丧尸，稀稀拉拉地分布着，只有一只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晃悠。他轻巧地跳到地面，带着一身装备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猫腰隐匿在阴影里。等地上摇晃的影子渐渐靠近，叶修悄然抽出匕首，看准时机，匕首刺入丧尸后脑，直接搅碎了它的大脑。
丧尸倒下，叶修接了一把，把它拖到角落放下，全程悄无声息，靠近巷口的几只丧尸毫无察觉。他几步小跑，跃上对面的围墙，踩着别人家的阳台翻到二楼走廊上。
居民楼里静悄悄的，失去了往常的烟火气，此时显得有些阴森。周泽楷看着显示屏上第五次出现的“通讯失败”四个字，默默叹了口气，取消了通讯申请。
任务过程中发生了人力不可扭转的巨大变数，按组织内部规定，他需要马上联系上线，由组织和委托人交涉，重新评估任务。有时候因为不可抗的外力因素，任务被取消或是期限被延长也偶有发生。
眼下显然就是这种状况，然而周泽楷尝试联系他的上线，以及联系组织在H市的紧急联络人，均以失败告终。他甚至使用了紧急度最高的加密通讯，这条通讯请求是直接发往应急对应部门的，该部门人员一旦收到会在五分钟内联系他。
然而半小时过去了，通讯APP上依然空空如也。
周泽楷没有存其他佣兵的联系方式，唯一能背下来的手机号是属于当初训练他的师父的，而那人三年前就在一次任务中死亡了。
青年放下通讯器，习惯性地走到窗边，往对面望去。兴欣网吧二楼的窗帘全都拉上了，他看不到任务对象，对方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来瞎晃悠……
周泽楷不喜欢在任务中牵扯无辜平民，但眼下看来似乎别无选择了。
天气闷热，他随手将耳后的头发扎了个小辫儿，从背包里取出兴欣网吧的平面图，正低头思索着，门忽然被敲响了。
青年眯眼看了看门，点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然后就“……”了。
他的任务对象正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前，半天不见回应，又抬手敲了敲。周泽楷扫过男人身后腿侧的枪械，有些牙疼，低头在二楼平面图的小杂物间上画了个叉，标注“武器”。
周泽楷原本打定主意不去开门，默默盯着显示屏。奈何对方耐心十足，一点儿也没有走的意思，还轻松发现了他掩藏在过道一堆废铜烂铁里的监控摄像头，冲镜头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的意图不轨。
周泽楷：“……”
青年无奈，摸了把微型乌兹扣在手里，在门后犹豫了一会儿。
——这感觉很微妙，理智告诉他，对方带着一身武器找上门，不会是善茬，直觉却在唱反调。
毕竟如果不是叶修的那一刀，一小时前他已经被丧尸咬了。
周泽楷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开了门。男人正在掏烟，隔着铁门对上他的视线，顺手就把烟盒递到他面前：“要不？”
周泽楷摇头，手指搭在扳机上没动。叶修瞥到了他的动作，没事儿人似的，把烟塞进嘴里点上，冲周泽楷扬起眉毛：“我猜猜，联络上线失败了？”
青年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而叶修愣是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点儿怨念，忍不住笑了：“我再猜猜，任务期限是不是也快到了？最多三天吧？违约金肯定很高吧？”
周泽楷：“……”
对方说的话句句扎心，但男人笑起来时勾起的眼尾和嘴角的弧度很舒服，让人很难真的生起气来。周泽楷又是个不善言辞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见青年眼里清晰写着“你到底干什么来的”，叶修又笑了笑，心想长得好看的人可真占便宜，不爱说话也不显木讷，反而看着很乖——当然，很乖什么的他就是随便想想，对方手里那把微型乌兹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我是来拉你入伙的。”叶修指指楼下，几只丧尸正在入口处徘徊，“刚刚一路回来，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种时候，一个人肯定不如团队待在一起安全，哥可是十项全能，专业神一样的队友。”
叶修一边毫不心虚地毛遂自荐，视线同时越过青年的肩膀落到室内。屋里光秃秃的一片，地上铺了塑料布，方便撤走时清理留下的痕迹。客厅里除了一把椅子，剩下的全是设备和武器，显然这里只是临时据点，那么食物储备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周泽楷不为所动，语调平平：“你是任务对象。”
“你的任务对象叫叶秋吧？”叶修吐了个烟圈，狡黠一笑，“但我不是叶秋，我是叶修。”
青年微微皱眉，看着叶修掏出身份证，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那上面确实写着“叶修”二字。
“身份证号背下来了？有空你可以查一查。”叶修收起身份证，在铁门上敲了敲，“不过也要你能联系到你们组织才行。”
周泽楷没说话，反手就要关门，被叶修抬手挡住：“哎哎哎，别关门啊，这个你可以慢慢考虑，不如先帮我一个忙。”
周泽楷：“……为什么？”
叶修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自己在心里把他的问题补完了，笑道：“因为我救了你一命啊，要不是哥，你现在就跟楼下那几只一样，流着口水傻乎乎地到处逛了，长得再帅也没用。”
周泽楷：“……”
门被无情关上，差点夹了叶修的手。男人无声大笑，觉得这个佣兵真是有意思极了。被拒绝的结果并不出他的意外，应该说对方没在开门的时候就给自己一梭子弹，已经是看在自己救了他一次的份上了……叶修整了整腰带，转身面向监控摄像头，双指点过额角在空中一挥，潇洒地从二楼直接翻了下去。
他处理掉了入口处的几只丧尸，看到路口停着一辆出租车，车门大开，驾驶座的座椅靠背上一片狰狞的血迹，已经变成丧尸的司机在车头处打转。
叶修猫着腰从后方接近，看到车钥匙掉在前轮旁，伸手一勾，抬头正对上丧尸司机满嘴黄牙的大口。
“有口臭啊。”叶修嘟囔一句，轻车熟路地解决掉这只丧尸。从丧尸爆发到现在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大多数人还在心惊胆战束手无策，他已经成功完成了从和平年代到灾难时期的平稳心理过渡，打丧尸跟砍瓜切菜似的。
毕竟如果不是被一群丧尸包围，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丧尸可比他以前任务中遇到的各种反社会分子笨拙单纯多了。
叶修坐上出租车的驾驶座，左手握枪，右手搭上方向盘，踩下油门驶离了小巷。汽车引擎声引来了几只丧尸，叶修眼也不眨直接把前进方向上的两只撞飞，在主干道上的一大波丧尸围上来之前，迅速拐进了另一条小路。
市区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这一片靠近第一医院，属于最早受影响的地区，路上除了丧尸几无活人。再开出一段，车子就无法前进了，远远的可以看到另一头有一大波丧尸在路面上游荡。叶修熄火，掏出望远镜看了眼，一群丧尸全是大妈，大概是跳广场舞中途被袭击的，正慢吞吞地往他的方向走来。他嘴角抽了抽，果断弃车，沿小巷绕路。
被车主抛弃的车并非遍地都是，而且很多路段路况过于糟糕，叶修大部分时间只能步行，一路琢磨着等接到苏沐橙之后该怎样找条安全的路线回来。到了靠近大学的区域，路上的丧尸少了，趁火打劫的人却多了，小型超市和药房首当其冲，不少人强行破门而入，无视响个不停的警报，直接往外搬东西。一路过来，叶修已经看到了好几个门户大开，货架被搬空的小超市。
不远处，大学钟楼的尖顶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叶修抹了把颈侧的汗，猫在某商户临街的二楼阳台上抽了根烟，摸出唐柔的手机看了眼。
从回到兴欣开始，他就试过给苏沐橙打电话，却是线路繁忙无法接通。这会儿手机上连4G信号都没有了，通讯信号也只剩下了一格。
他踩灭烟头，正要一鼓作气跑进大学校区，忽然感觉到什么，扭头看到身后隔着窗户，一只丧尸小男孩正呆呆地看着他。
小孩儿的眼睛很大，脸颊有点肉乎乎的，活着的时候该是个可爱的孩子，这会儿脸上却只剩下阴沉和僵硬，手指在玻璃上不断抓挠，想要出来袭击他。
那一瞬间，极少纠结于过去的叶修也忍不住假设了一次，如果陶轩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还会对那个秘密研究如此执着么？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短短一秒，便被叶修丢到脑后。他看了眼那只丧尸小男孩，抓过阳台上的一截扫把棍，把拉窗从外头卡死，跳下二楼。
他的运气不错，在大学校门附近找到了一辆车主去向不明的SUV。叶修开着车直接进入校区，循着记忆往苏沐橙在的研究所方向开。还未开学，校区里果然没什么人，叶修将车开到研究所附近，发现三楼苏沐橙所在的研究室还亮着灯，窗帘上有人影闪动，显然还有人在。
有一定可能，研究所里的人通过网络知道了外界的巨变，暂时留守……希望苏沐橙不要已经回研究所宿舍了，那可是在校区的另一头。
研究所附近没地方停车，叶修把车停在大路上，谨慎地观察四周，夜风送来某种有规律的闷响。那响声很奇怪，仿佛是数面大鼓被敲响的咚咚声，回声不绝，叶修侧耳听了一会儿，无法判断那是什么，只能确定那声响应该是附近传来的。
他对H大唯一的了解就是研究所和研究生宿舍的位置，此刻也没时间探查了。叶修拔下车钥匙，踩着路灯光照不到的阴影接近研究所，故技重施，沿着外墙的装饰性浮雕，敲碎了三楼的一扇窗户，翻进走廊。
走廊里静悄悄的，研究所的空调停了，空气闷热又潮湿，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血腥味。
叶修握紧手中的M9，将保险打开，小心地伏到地面上。
这层有四间研究室，只有一间亮着灯，门缝下透出的灯光不时闪烁，显然门后有人在走动。走廊尽头还有一间物品室，灯暗着，可是叶修直觉里面有人。
他盯着唯一亮着灯的那间研究室的门缝看了一分钟，最后缓缓直起身子。
这个移动速度和不规律性，门内是丧尸的可能比较大。
沐橙呢？
叶修的视线落到物品室的门上，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在那扇门上极轻地，以某个频率敲了四下。
门内静了几秒，回以另一种频率的三下轻响。叶修这才松了口气，警惕着研究室方向的动静，低声说：“开门，外面暂时安全。”
门拉开一条缝，叶修闪身进去，门内果然是苏沐橙。除了长发有些凌乱，H大女神看起来平安无事。见到叶修，她小声地镇臂欢呼了一下：“那个暗号你竟然还记得啊！”
“你和你哥以前老喜欢用，听了那么多遍当然记得。”叶修四下检查一番，走到唯一一扇窗边往下望。物品室在研究所后部，从这里下去到那辆SUV差不多是对角线。
叶修：“楼下什么情况？能下去吗？”
苏沐橙：“应该可以，一楼大门进出要刷卡的。我看它们好像没有自己开门的智商？”
“目前看来是没有。”叶修将另一把M9递给她，“还记得怎么用么？”
“头两枪肯定不准。”苏沐橙老实地吐吐舌头，“需要找点手感。”
“大门斜对面停着一辆SUV，你先上去，我扫尾。”叶修把车钥匙也给她，“走吧。”
苏沐橙拿起地上的黑色背包，叶修要接，被她拦住了：“这个我来，你给我个打火机。”
背包看起来分量不轻，叶修把打火机给她，一边好奇地看了眼鼓鼓囊囊的背包：“装了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苏沐橙俏皮地眨眼，“走吧。”
从三楼下到一楼的过程很顺利，路上只有零散分布的几只丧尸，被叶修轻松解决。二人在大门前张望了一会儿，压低身体小跑向车子，叶修想起下车时听到的声音，随口问：“你们学校什么东西大晚上还咚咚响的？”
“啊？”苏沐橙莫名，叶修正要回头解释，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对面建筑的大门被从内部推倒了，一大群丧尸潮水般涌出！
叶修：“跑！”
他和苏沐橙已经跑到了空旷处，离那波丧尸不过数十米远，而且显然已经被丧尸发现了，一群丧尸的目标直接简单，向他们的方向直奔过来。
叶修把苏沐橙往SUV的方向一推，卸下背上的M4卡宾，抵在肩上扣下扳机。奔在最前面的丧尸额间出现一个黑洞，应声而倒！
砰砰砰！叶修连发数枪，全都弹无虚发。但是丧尸实在太多了，前面一排倒下了，后面的仍旧源源不断。叶修打光一弹匣的子弹，一边返身向SUV跑去，一边换弹匣，还有闲情问苏沐橙：“哪儿来这么多丧尸！”
苏沐橙刚跑到车前，跳上驾驶座：“忘记啦，今晚隔壁楼有讲座！”
叶修：“……”
苏沐橙发动引擎，按下后排车窗玻璃，倒车同时开枪点射。头两枪果然歪了，丧尸被子弹打在胸口，丝毫不受影响，奔到叶修身后，被突然转身的男人用三棱军刺在脑袋上扎了个对穿。
叶修一脚踹飞那只丧尸，撞倒了后面扑上来的一排，M4枪口火光闪烁，子弹扫射。强力的火力压制下丧尸的步伐被阻，叶修趁机跳上车顶：“开车！”
苏沐橙正要踩油门，几只丧尸扑到车前盖上，吓得她尖叫一声，急忙倒车躲开。后车轮碾倒几只丧尸，叶修短暂地失去平衡，脚踝忽然被锁住，一股大力将他拽下车顶！
高度太低，他不及调整姿势，另一只腿卡住丧尸脖颈，身体拧转，剪刀腿将它头朝下狠狠掼在地上！丧尸头盖骨粉碎塌陷，牙齿还咬在叶修的军靴上。所幸胶皮厚实，没有刺穿。
叶修蹬开丧尸尸体，一枪打爆另一只丧尸的头颅，又一枪击倒手臂已伸进副驾驶座的另一只，身侧忽然一暗，一只丧尸抓住了他的手臂，张口就要咬！
来不及了！叶修瞳孔微缩，枪口调转，还未按下扳机，丧尸一侧太阳穴忽然迸出黑血，一枚子弹穿透他的大脑，擦着叶修的发梢打在地上。
叶修愣了愣，迅速甩开那只丧尸，跳上车顶。苏沐橙终于搞定车前盖的丧尸，猛打方向盘，一个潇洒甩尾，从背包里抓出两个瓶子，是她自制的燃烧弹，点燃后准确地扔在靠近的丧尸头顶。
瓶子炸开，几只丧尸上半身陷入火海，苏沐橙趁机补射，一边将油门踩到底。SUV撇下一群丧尸，绝尘而去。叶修从车窗滑进后座，想着刚刚那枚狙击弹，视线往子弹射出的方向望去。
三层建筑楼顶，有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默然放下手中的狙击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是谁呀？”苏沐橙也注意到了那个身影。
叶修眉眼一弯，笑道：“热心市民。”
TBC
热心市民周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