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的加入可把陈果高兴坏了，她这边琢磨着要不要午饭加个餐奢侈一下，那边周泽楷和叶修已经把门一关，开始专心研究医院的平面图。
市第一医院地处老城区的闹市区，占地面积有限，即使如此也有九栋楼，药房所在的门诊部在3号楼，此外6号楼还有个中心药房。当时丧尸病毒从第一医院开始爆发，迅速扩散，按理说大部分的丧尸应该已经涌出了医院。但门诊大厅向来是医院最繁忙的区域之一，挤满了挂号的缴费的买药的……加上3号楼和2号楼毗邻，低楼层之间有走廊相连，妇产科小儿科耳鼻喉科这些科室都集中在这两栋楼，具体里面还有多少丧尸滞留，实在难以估计。
“另外还有个问题，就是进药房需要门禁卡，这个我不确定会在哪儿。”叶修点着药房的位置，沉吟道。
周泽楷这辈子就没进过医院——以往他在任务中受伤，找的都是组织安排的黑市医生，因此只能往大方向猜：“破坏门？”
“如果可以，最好还是别破坏。”叶修摇头，“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药都拿走，以后可能还要回来，而且可能也会有别的幸存者来医院找药。如果把门破坏了，让丧尸进去，把药都糟踏了，损失太大。”
周泽楷不语，叶修抬眼看他，突然笑了：“是我太固执了。”
周泽楷：“？”
“毕竟我当了好几年的特种兵，有些思维方式吧，怎么说呢，根深蒂固。”叶修点了根烟，笑着摆摆手，“没事，你不用勉强配合我，咱们再想个别的办法。”
叶修的行动准则很大程度受他曾经的军人立场影响，总是下意识地以平民为优先，为后来者留后路。在这一点上，要求行动以高效准确为目标的佣兵来配合他，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周泽楷垂着眼没说话，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低声说：“没关系。”
“怎么？”叶修讶异。
“你的优先，”周泽楷认真道，“我的备用。”
叶修的做法确实和自己的有出入，但是周泽楷并不反感，并且愿意配合。虽然稍微麻烦点，但只要能达成目的，而他和叶修又有足够的能力，那就无所谓。
叶修深深看了他一眼，第一次感觉自己可能误打误撞真的捡了个宝，周泽楷的性格比他想的还要好。
哎，这么乖的小孩儿，真想手贱揉个头，不过预计到此举可能会被防备心强的佣兵送一颗子弹，叶修只能忍住了。
“不行的话，就把门的电子锁破坏了，到时候用别的方法把门锁死。”叶修指着一条走廊，“进出药房的门是向后开的，这条走廊是我凭感觉画的，位置不一定准确。后面是放射科，这边是超声诊断科，这里是值班室……如果正门大厅丧尸太多，我们可以从这里迂回……”
二人选定了一条进入和撤出的路线，以及几条备选的，又把丧尸可能集中存在的区域重点标记，剩下的就只能等实战时随机应变。
叶修把入耳式通讯器放上充电，又和周泽楷就武器库存交了个底。青年把临时小屋里的武器全搬了过来，除了手枪、突击步、卡宾和冲锋枪以外，还有散弹枪、狙击步、弓弩，最后——
叶修看着面前的巴雷特M107A1，嘴角抽搐。
就为了暗杀他，还特地搞了把巴雷特……
至于这么重点照顾么？
见叶修一直面色不善地盯着巴雷特，周泽楷难得有些心虚，眼神漂移：“呃……”
“12.7mm的子弹，我这没有啊。”叶修犯愁道，“而且这玩意儿拿来打丧尸，有点杀鸡用牛刀，先收起来。”
周泽楷松了口气，默默收起凶器，开始和叶修清点晚上要带的枪支弹药。
叶修清楚，周泽楷落脚小屋里的武器，不会是全部。他们组织在H市一定还有一个以上的安全屋，里面除了水和食物，还储存了更多的武器弹药。但信任不是一蹴而就的，一上来就要求人家把身家老底全交出来，显然不实际。
反正人都来了……叶修勾起嘴角，看起来心情不错，却让周泽楷莫名寒毛倒竖，总觉得对面的男人笑得不怀好意。
陈果张罗着给周泽楷办了个简单的接风宴。特殊时期，花样有限，受了鼓舞的大伙儿却吃得心满意足，连病了几天的人都出现了，很是热闹了一番。
吃完饭，叶修和周泽楷各自休息，好准备晚上出发。叶修都在自己那张咯吱作响的铁床上躺下快睡着了，忽然想起什么，又坐起来挠挠脑袋。
他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出了小房间。包子和唐柔正有模有样地巡逻，见他出来全跑上来：“老大，怎么了？”
“包子，来得正好，交待你两件事。”
和包子说完，叶修去敲周泽楷的房门——这还是午饭前陈果风风火火收拾出来的，就在套间隔壁。
门很快就开了，门内的青年眼神清明，衣着整齐，身后的行军床上薄被仍叠着，显然没动过。
周泽楷：“？”
叶修倚着门框，低声问：“睡不着？”
周泽楷微微皱眉，扭头去看屋内。
叶修一看就知道他在找什么，没好气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找什么呢，哥是会装摄像头的那种人吗？”
周泽楷刚刚那全是长期经验累积出的本能反应，这会儿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摇头：“不是。”
嚯，这么乖，叶修有心要逗他，故作严肃道：“这么不信任我啊，我挺生气的。”
比起日后叶修一挑眉毛，周泽楷就知道他要往哪边嘲讽，现在的青年还没摸清对方的套路，见他板着脸，便认真道：“抱歉。”
“道歉没用，说两句好听的。”
周泽楷：“……”
这可太难为他了，周泽楷吭哧吭哧憋了半天，险些抓耳挠腮，把一张俊脸都急得隐隐泛了红，最后来了一句特别朴素的：“你……很好。”
说完自己也觉得太干巴巴，窘迫地盯着脚尖。
叶修小腹起伏几下，到底没能全忍住，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被青年捕捉到之后，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大笑。
“哈哈哈哈，行了行了，逗你玩的，哈哈哈哈！”
周泽楷：“……”
他盯着男人头顶一绺乱翘的头发，无奈又好笑。周泽楷平时闷惯了，总是独来独往，看着又高冷，同组织的佣兵谁也不敢没事来撩闲找揍，也就叶修三番两次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好了，说正经的。”叶修笑够了，又一本正经上了，“你刚换地方，楼下人又多，走来走去的都是动静，我估计你就睡不着。来。”
“去哪？”周泽楷狐疑地跟在他身后，又回到了陈果她们的套间。三个女生都不在，叶修把周泽楷的枕头寝具放在长沙发上，抖开拍了拍：“这几天你先睡这儿，等习惯了这些吵吵闹闹的，再回去。”
周泽楷看看沙发，再看看叶修，没明白这和自己的小单间有什么区别。
叶修按着他坐下，还拿了一把卡宾塞他怀里，笑道：“这个行不？还是你要巴雷特？”
周泽楷眨巴着清澈的眼睛，茫然道：“巴雷特很重。”
十多公斤呢。
叶修严重怀疑周泽楷在卖萌，他轻咳一声：“我在里屋，不关门，有什么情况马上能听到。”
周泽楷呆呆地看着他，渐渐明白过来了。一股热流涌过胸口，令他心尖儿软了软，一直紧绷的神经悄悄松懈了，乖巧地点头：“嗯。”
叶修进屋去睡了，果然没关门。从周泽楷的角度可以看到那个杂物间面积着实有限，一张单人床已经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另一半放了一个置物架，堆着不少纸箱，露出乱七八糟的数据线。
周泽楷抱着卡宾枪躺在沙发上，为防突发状况，鞋子也没脱，长腿委屈地垂在地上。他倒是不挑剔睡眠条件，但是陌生的环境，和楼下不断传来的、压低之后对他来说依然清晰的走动和交谈声，确实让他难以入眠。
即使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一夜不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叶修显然很在意，还特意把自己叫过来……周泽楷盯着天花板发呆，想着睡在里屋那个人，注意力不再过度集中于楼下的杂音上。
……唔，说起来叶修到底为什么退役？暗杀他的又是谁……丧尸病毒又……
呼……
不知不觉中，周泽楷抱着枪睡着了，呼吸绵长安静。
二人的睡眠状况倒是出奇的一致，质量高，警觉性也高，陈果一敲门，两个人几乎同时睁眼。
叶修从储物间出来时，周泽楷已经坐起来了，人还有些懵，下意识地将枪口对着门口。
“你让我这个点上来叫你们的……我去！”一开门，看到周泽楷拿枪对着自己，陈果顿时腿软，“叶叶叶修，小周这是……”
“没上保险，没事。”叶修打了个呵欠，“我们半小时后出发。”
夜幕降临，晚上七点，叶修和周泽楷押着三个俘虏出发了。那三人藏身的地方不远，不然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半夜开车出来闯空门。叶修名为商量，实为威胁地暂时把小货车扣下了，停在某个偏僻的路口，以备回来路上的不时之需，说好明天还给他们。
时隔数日再次踏上第一医院和兴欣之间的这条路，叶修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这里是丧尸爆发最早的地区之一，当时他从医院往回赶时，路上还有拼命求生的活人，能救的，叶修全出手了，却还是有很多人在他面前失去了生命。
如今，这条路已是一片狼藉，地上随处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和伤痕累累的尸体，苍蝇乱飞，恶臭逼人。临街的店铺无一例外地全都门户大开，有被丧尸破坏的，有不及关上的，更多的是被打砸抢过的，货架上空空如也，不说便利店小药房，连中老年服装店都没能幸免。
而还活着的，只剩下了隐匿在角落的叶修和周泽楷二人。
这几日频繁和丧尸接触，叶修已总结出不少丧尸的特点。它们没有痛觉，智商低下，力量强横。丧尸的视觉偏弱，听觉和嗅觉却较正常人类灵敏，对活人的鲜血味更是反应迅速。一旦发现猎物，它们会发出持续的嘶吼声，像是在通知同伴。而平时行动迟缓的丧尸一旦听到这类信号，集合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二人商量好，这一路如非必要，尽量避免使用枪械。在医院的行动也以潜行为主，拿到药立刻撤离，如果被丧尸追上，得想办法在医院范围内把它们甩掉。
一路有惊无险，叶修和周泽楷到了第一医院正门前。门口的小广场上有不少丧尸，二人小心绕过，潜到了靠近门诊大厅的3号门附近。
往常人来人往的3号楼前出乎意料的空旷安静。叶修向周泽楷打了个手势，青年指了指耳中的通讯器，贴着墙根向3号楼后方跑去。叶修则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穿过前方空地。
正对着大门的是门诊服务中心的信息台，绕过后方的隔断墙，才是真正的门诊大厅。从叶修跑近的角度来看，门口到信息台这一方地空无一人，连只丧尸也没有。
怎么回事？叶修直觉有异，手中M4子弹上膛，悄然潜进大门，四下扫视确认安全后，这才贴着墙，谨慎移动着寻找角度，往隔断墙后望去。
大厅的灯暗了三分之二，显示排队叫号的指示牌也一片漆黑，望去模糊一片，只能看到有丧尸在游荡，却看不清数量。
叶修摸出一支照明棒，拧开后远远向对角线方向掷出。照明棒在空中安静飞过，准确落在角落里，落地声吸引了若干丧尸的注意，也一路照亮了飞行路线上的情况——
门诊大厅里密密麻麻的，竟然全是丧尸，起码数百只！
“靠！”叶修在心里骂了一声，难怪门口空荡荡的，原来全躲在这儿！
西药房的取药窗口被淹没在层层尸群后，药房里的灯光也灭了，照明棒有限的光线无法让叶修隔着玻璃看清药房里的情况，也无法确定药物是否完好，是否有丧尸已经闯进去了。
他果断放弃计划A，沿着原路离开门诊大厅。刚跑出大门，冷不丁绿化带里有一只丧尸迎面穿出，直扑向他。
叶修出手如电，腿侧的三棱军刺转眼已没入丧尸眼眶，一击毙命。
“吼——”嘶哑响亮的嚎叫声突然响起，叶修回头，绿化带里竟然还有一只丧尸！
刚刚他进来前检查过，这两只丧尸哪儿窜出来的？
身后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让叶修没有时间细想，右手抽回军刺同时，左手摸到腰间的手枪，枪口直接塞进另一只丧尸大张的嘴里，扣下扳机！
“砰”一声枪响，在黑夜里清晰得令人心惊。周泽楷停下脚步，低声问：“叶修？”
“改计划B，E2点会合。”叶修的声音很冷静，但周泽楷听得出他呼吸比平时略快，似乎在奔跑。
“收到。”青年没有多问，转身调转方向，向2号楼跑去。2号楼和3号楼后方都是停车场，周泽楷敏捷地从车子间穿过，忽然感觉到什么，脚步一顿，回身一脚踢出！
一只藏在SUV阴影里的丧尸被他踢飞，滚落在绿化带里。周泽楷几大步助跑跃起向丧尸落下，左脚军靴重重踩在丧尸胸口。丧尸胸骨尽碎，涌出的血堵住喉咙，被周泽楷一刀穿透额心，不动了。
周泽楷甩掉匕首上的秽物，瞥见地上接近的阴影，反手又是一刀，深入眉骨，另一只丧尸也倒下了。
他站起身，十来只丧尸从停车场各处的阴影中向他包抄过来。
叶修听到他这边响动异常，问：“遇上了？在哪儿？”
“嗯，十四……五只。”周泽楷微微弓身，将HK416换到手里，子弹上膛，“停车场。”
“五秒后到。”
周泽楷抬起枪口，开火！
“砰砰砰！”火舌怒喷，丧尸身体抽搐，大脑爆出掺着脑浆的血花，原地栽倒。
更多的丧尸涌上，呈包夹之势，周泽楷向2号楼飞奔，突击步扣在左手，与HK416枪口交错，不断向身侧身前扫射，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不远处，叶修溜着起码一百来只丧尸，向他迎面奔来：“小周！”
周泽楷一看那数量，顿时无语。叶修冲到他面前，卡宾枪从腋下滑到胸前，悍然开火。二人后背相对，子弹狂风骤雨般呈扇面射出，丧尸成排倒下，挡住了后面涌上的丧尸，场面一片混乱。
“你先上去。”正好周泽楷一弹匣打空，叶修转身顶上他右手的空缺，子弹连发，将两米外的丧尸打得脑浆飞迸。
周泽楷抬头，看到二号楼和三号楼连接处，二楼一扇窗下的雨遮，手摸到腰后，掏出弹匣，又把另一个东西抛给叶修。
“啥玩意儿？”叶修接住，一看头都大了，“你怎么还把手雷带出来了？？”
说好的尽量不破坏医院设施呢？
周泽楷一脸无辜，借着一楼窗户翻身上了雨遮，在高处火力压制。奈何丧尸实在太多了，源源不断地包围上来，叶修无法，将手雷往密集处掷出，转身狂奔。
爆炸掀起强烈火热的气流，周围一圈丧尸被齐齐掀飞，残肢断臂横扫，叶修借着气流一个飞扑，抓住周泽楷伸出的手臂，翻到了雨遮上。
雨遮面积狭窄，一平方米都不到，周泽楷怕叶修掉下去，手臂顺势搂在叶修后腰，却突然听男人在耳边道：“别动。”
周泽楷一动不动，连头也没回。叶修一只手捂住他右耳，枪管从他脸侧伸到身后，一声枪响，窗内丧尸应声倒地。
“真乖。”叶修满意地吹了吹枪口，嘴角勾起，笑得十分可恶，换来周泽楷一个无奈的眼神。
二人从窗户跳进走廊，将零星几只丧尸清扫干净。医院的供电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二楼连盏照明灯都没有，二人打开手电筒，走进员工通道，从楼梯下到一楼。
这里已是门诊大厅后方，丧尸稀少，多是医院工作人员。二人一路清理进去，找到西药房的出入门，果然有一道门禁，只有刷卡才能出入。红灯亮着，说明这一处安保系统还在正常运作。
门上没有把手，看来是自动拉门。如果门锁被暴力破坏，就真的锁不上了。
“先试试找门禁卡吧。”叶修的视线落到走廊尽头，二人刚刚经过的值班室门上。
周泽楷却抬手拦住他，皱眉道：“里面有人。”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