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和叶修交换视线，一左一右站到门两侧，周泽楷警戒，叶修轻轻地搭上把手，往下拧了二十度就卡住了。
门是从内反锁的。
叶修看向周泽楷，后者冲他做了个手势，伸手去摸腰间的手雷。
叶修：“……”
他忙按住青年的手臂，一脸黑线。
周泽楷眨眨眼，恍然大悟，退后几步，枪口对准把手，子弹上膛——
叶修：“……”
这孩子怎么回事，除了暴力拆门就没有别的选项吗！
他一把将周泽楷拉到自己身后，抬手敲门：“有人吗？”
周泽楷默默扭头，开始警戒走廊拐角处。
门内没有回应，但叶修耳力敏锐，听到门后有细微的脚步声，那人大概是在犹豫是否要开门。他于是再度抬手敲门，温和地问：“你好，有人吗？”
“……你们是谁？”门内终于有人说话了，是个年轻的男声，听起来意外的冷静。
叶修把兴欣的情况和来医院的目的简要说了一遍，又问：“你想不想跟我们走？我们保证一定把你安全带回去，你是医生么？”
“……是。”
叶修：“那再好不过了，我们那儿有几个病人，需要诊治。当然，如果你不想离开医院，我们也不会勉强你……”
门开了，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周泽楷下意识地转过枪口，被叶修反手拦了一下，低声说：“没事。”
周泽楷这才迟疑地把枪口垂向地面。
青年也在打量他们，视线扫过二人身上的武器，对上叶修平静的眼睛。
男人冲他微笑：“你好，我是叶修。”
“我是安文逸。”戴着眼镜的青年打开门，让二人进来，“我跟你们走。你们刚刚说你们在找药？”
值班室里有一张办公桌，一张单人床，除此之外还有饮水机和几包方便面。安文逸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会来，谨慎地将有限的食物分成了若干小份，水也规定了一个最低摄入量，因此除了轻微脱水和饥饿，暂时没什么问题。
叶修看了看他的脸色，从背包里掏出高热量的巧克力和能量饮料等，递给安文逸：“你先吃一点，等会儿可能需要你和我们一起进去西药房，你知道哪儿能找到门禁卡吗？”
“谢谢。”安文逸道谢，略一沉思后问：“你们有医院的平面图吗？”
“有。”
安文逸接过平面图，把误差过大的部分做了修改，然后圈出一个房间，道：“2号楼四层的这一间是药师主任的办公室，她的办公桌抽屉里应该有一张备用的门禁卡。但是……”
他迟疑道：“但四楼也是丧尸最早爆发的区域，我不是很清楚上面会是个什么情况。”
事发当晚，安文逸和临时有事的同事换了晚班。他惦记着四楼病房的嫌疑犯和被咬伤的警官护士，准备抽空上去看一眼，奈何当晚太忙，他连值班室的椅子都没坐热就被护士喊出去好几次。
一开始只是小范围的骚乱，他听到路过的两个护士在议论，说楼上那个嫌疑人醒了，又在胡乱咬人，曲医生刚准备给他打镇静剂，也被咬了一口。
然而忽然间，整栋楼都混乱了，尖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不绝于耳，有人哭叫着冲下楼，状若癫狂。安文逸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输液室也出了状况，到处都是丧尸……
他的表情平静，声音却能听出压抑的颤抖。叶修在他的肩头用力按了按，安慰道：“没事了。”
安文逸用衣服下摆擦了擦眼镜，努力平复心绪，继续道：“我这几天一直躲在这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如果你们遇到了，能不能……”
“我们会的。”叶修留下一把战术小刀给他，“你在这儿休息，别随便开门，等我们回来。”
他们谈话的期间，门没关，周泽楷始终站在走廊上警戒。安文逸虽然外行，却也看得出二人不是普通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们是军人吗？”
叶修看了看周泽楷，青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姿态笔挺，贴身野战T恤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肌肉，粗犷的军裤妥帖地收在军靴鞋帮里，看着没什么佣兵的痞气，倒真有点军人的凛然范儿。
还是军中一枝花，可以进国家仪仗队的那种。
这小子真的没有入错行？
叶修把自己想乐了，周泽楷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漂亮的眼睛疑惑地瞅着他：“？”
叶修收回视线，对安文逸道：“说来话长，等到兴欣了和你详细说。我是退役军人，小周是……你就当他是志愿者吧，热心市民也行。”
周泽楷：“……”
叶修又嘱咐了安文逸几句，确认了主任办公室的位置后，和周泽楷离开值班室，沿着来时的走廊回到了2号楼二层。
电梯停了，所幸安全楼梯就在走廊拐角。叶修轻轻推开楼梯间的门，备用照明亮着，拐角处的墙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是丧尸。
叶修打头，周泽楷殿后，二人不知三楼的情况，怕贸然出手引来一堆丧尸，小心地探头看了看。
三楼的楼梯间门口徘徊着几只丧尸，通道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夜晚的医院楼梯间着实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场所，叶修和周泽楷退回到二楼走廊，商量了一下撤退路线，果断决定把二楼和三楼的通道门都从外面锁上。
“小心点，千万别被咬了。”叶修叮嘱。
周泽楷点头：“你也是。”
叶修想了想，又说：“如果情况紧急，必须分开行动，或是和我失联超过一小时，你就直接回兴欣。小安那边我来想办法。”
青年一怔，呆呆地看着他。
“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编外人员，自己的安全优先。”叶修正在检查腰带上的弹匣，头也不抬道，“你是被我拉过来帮忙的，没有义务冒生命危险。”
周泽楷没说话，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嗯”了一声。
二人准备完毕，叶修抽出三棱刺，压低身体爬上楼梯，隐匿在拐角阴影处。
他耐心地等到几只丧尸背对他们，倏然一个箭步窜上楼梯，手中军刺迅速刺穿最近一只丧尸的大脑，矮身避过扑上来的第二只，剪刀腿绞住第三只的脖子狠力往墙上一掼！
丧尸立时头骨粉碎，叶修一脚蹬住墙面，身体翻转，军刺由下而上将第四只丧尸从下颌到小脑扎了个对穿。
身后“噗”的一声，第二只丧尸后脑爆开血花，在消音手枪几不可闻的枪声中倒地。
周泽楷越过一地尸体，将三楼的通道门把手从外面用手电筒和绳子有技巧性地暂时卡死。叶修处理了三楼和四楼拐角处的两只丧尸，又将楼梯间的窗户推开，往下望了眼。
医院的外墙并不完全光滑，有不少凸出物，对他和周泽楷来说攀爬难度不大。之前追着他俩跑的丧尸还未散去，无头苍蝇似地在楼下团团转，如果掉下去了，那真和羊入虎口没什么差别，死得估计还更快点。
四楼的门是关上的，二人左右分开站好，叶修动作极慢地旋转把手。
轻微的“咔哒”反锁声响起，叶修手臂肌肉绷紧，竖起耳朵听着门内动静，许久才继续往下用力，将门拉开一条细缝。
一股恶臭从门缝里飘出，这味道周泽楷和叶修都很熟悉——陈旧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臭味，以血腥味的浓度而言，门内必定与地狱无二。
四楼的供电也出了问题，楼道昏暗。叶修眯起眼，借着月光看到这一侧走廊上光可见的范围内就有起码二十来只丧尸。地上的暖色瓷砖已经看不出颜色，黑漆漆的全是血迹，四面墙上，窗户上，连天花板上都是深褐色的血迹。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全都敞开着，有几只丧尸无意识地晃进晃出，病房内似乎还有不少……问题在于，主任办公室并不在他目力所及的这一侧，而是反方向，且在走廊尽头。
看来只能从楼上下来了。
叶修原样把门掩上，二人继续沿着楼梯往上。五楼手术室和产科，六楼耳鼻喉科……每层的丧尸都很密集，直到八楼的体检中心，因为工作时间只到晚上七点，避过了丧尸爆发的时间，才勉强算安全。
二人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叶修拉开窗户往下看。这一侧临街，为了美观考虑，外墙光滑，没有安全绳的辅助，难以落脚。
“我下去吧。”叶修指着耳中的通讯器道，“保持联络。”
周泽楷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
固定好安全绳，叶修握紧绳子，翻过窗户，沿着墙壁往下滑。他穿着一身深色的野战服，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模糊远去。周泽楷有些烦躁地在窗边踱步，虽然知道叶修的能力足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还是忍不住探出身体往下看。
叶修已经下到六楼高度，脚尖刚刚垂至窗前，窗户中忽然伸出一只枯瘦的黑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叶修！”周泽楷立刻举枪瞄准。
叶修反应快极，另一只脚在墙上狠狠一蹬，身体大幅向外荡开，硬是将那只丧尸从窗内扯了出来！
周泽楷开枪，子弹正中丧尸后脑，黑血溅了叶修一裤子，丧尸掉了下去，砸在地上。
安全绳摩擦窗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周泽楷放下枪，抓稳晃动的绳子，看着叶修一边下降一边试图恢复平衡，终于在五楼和六楼间停了下来。
周泽楷这才松了口气，撑在窗沿看他。
叶修仰起头，冲他勾唇一笑：“小周！”
“嗯？”
叶修：“终于叫我名字了，不容易啊，哥很欣慰。”
周泽楷：“……”
这人怎么都这种时候了还要皮一下才开心？眼见另一只丧尸从六楼窗户探出身体，周泽楷面无表情地一枪爆头，缩回窗内，看样子是不想理他了。
“哎哟！”叶修突然叫了一声，安全绳又晃动起来。周泽楷以为又有丧尸，忙端着枪口往下看，正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
某人美滋滋地挂在安全绳上，做了个收杆的动作，笑道：“钓了一只小周出来。”
周泽楷简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被叶修揶揄的笑容弄得有些脸红，还好夜色中看不出来。他索性不出声了，一脸木然地看着叶修继续往下降。
四楼的办公室窗户紧锁，叶修贴在玻璃上往里看了眼，门是关着的，屋内有两只丧尸，应该是被咬之后躲进来的。
他破窗而入，利落地收拾了两只丧尸，开始在办公桌里翻找门禁卡。玻璃碎裂声吸引了走廊上的丧尸的注意力，门板被撞得哐哐作响，合页也不堪重负地开始松动。
叶修暴力撬开抽屉，翻出几张门禁卡，一股脑地塞进腰包，正要原路爬回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女性的哭叫，夹杂在丧尸撞门的声音中，微弱又模糊。
这层竟然还有幸存者！
叶修用枪柄敲碎门上的玻璃，一枪打死伸手进来的丧尸，扣住丧尸的手腕，让它的尸体挡住玻璃碎裂后的空隙，朝门外大喊：“有人吗？”
“有、有人！”斜对面一扇紧闭的门内有人哭道，“我们有两个人，救命，救命啊！”
门外的丧尸密密麻麻，将走廊挤得水泄不通。叶修隔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丧尸潮，继续问对面：“你们房间有窗户吗？”
“没有——没有啊！”那人绝望地哭喊道，“我们躲在杂物间，只有一个通风口！”
女生的情绪显然濒临崩溃，哭声忽高忽低，不时失控地拍门，叫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求求你！”
叶修深吸一口气，退回到窗边，敲了敲耳中的通讯器：“小周。”
周泽楷听不到哭声，可是从叶修的回应中，他已经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叶修的决定会是什么。
“我把门禁卡绑在绳子上，你拿着回去找安文逸，如果能打开药房，就带着药和他走，如果不能，就先和安文逸回兴欣。”叶修咬字清晰，语速很快，“手雷你留一个，剩下的放下来给我，霰弹枪也放下来，再给我两个突击步的弹匣。”
他一边吩咐着，一边迅速在脑中思考对策。医院的通风系统不比其他建筑，要复杂精细得多，随便找个通风口爬过去的可行性太低。目前来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扫清两扇门之间的丧尸，让对面的两个人过来，之后再由他挨个背上八楼，原路返回。
最后一项且不论，怎么在四楼重重丧尸包围下，杀进丧尸群，再带着两个没有战斗力的平民杀出来，才是难点。
越是棘手的时候，叶修反而越冷静。他盘腿坐在办公桌上，清点了剩余的弹药，正计算着怎么合理使用，忽然发现窗外装着门禁卡的小腰包还挂在安全绳末端，正左右摇晃着。
“小周？不在？”叶修跳下桌子，疾步走向窗边。八楼难道出事了？
他刚走到窗前，窗外忽然落下一个黑影，那人长腿一勾，身姿矫健地跃进窗内，正撞在叶修面前。他猝不及防，手臂下意识地挡了一把，碰到青年结实的胸口，惊讶地抬起眼：“小周？你怎么下来了？”
二人贴得很近，周泽楷的气息几乎拂到叶修微微汗湿的额发上。他退开一步，把窗外的小腰包捞进来，默不作声地扣回到叶修的腰带上。
“要走，一起走。”周泽楷认真道。
叶修看着周泽楷，青年的眼睛透明干净，隐约映出了他的倒影。
虽然丧尸正在几米之外低吼撞门，脚边还有两只散发着腐臭的尸体，叶修却忍不住低笑了声。
“好。”
TBC
这文就是很慢热了，基本就是这么个调调，暧昧期会很长，到谈恋爱还挺久的，请不要嫌弃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