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叶修正睡得迷迷瞪瞪的，一睁眼先被阳光给刺得生疼，旋即发现自己正以一个平衡大师的姿势睡在翘起的椅子上，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儿。
顶着关榕飞绵延的鼾声，叶修揉揉眼睛，起身打开门，收获了清爽又帅气的凤凰一只。
“小周？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叶修瞥了眼挂钟，才刚过六点，他通知下去的集合时间是七点半啊。
周泽楷抬起手给他看拎在手里的早饭，豆浆蛋饼肉包白粥小菜，样式齐全，香味扑鼻。
熬了大半宿的胃被食物的香气刺激，不争气地咕嘟了一声。叶修按着肚子，控制不住打了个呵欠，自己也觉得狼狈，不由得笑了：“还是小周贴心，谢了啊。你吃了吗？”
周泽楷摇头。
“那去我的办公室吧，关榕飞那份留下就好。”
叶修把关榕飞乱七八糟的办公桌稍微收拾了一下，留下一角放早饭，然后轻轻带上门。周泽楷就站在门口等他，视线落在工作台上的三个花盆上。
“那两个是在另外两家人家里找到的，昨晚被刑警队送过来的，一会儿给你说。”叶修带着他到了三楼自己的办公室，“你先坐，我去洗把脸。”
周泽楷把早饭拿出来摆开，一边打量四周。叶修的办公室还算整洁，最多的就是各种资料档案，占据了大半个书架。最显眼的则是靠在墙角的千机伞，插在一个特制的伞架里，在晨光中泛着银色的光泽。
听魏琛说，千机伞是为叶修量身定做的，可以借由机关变幻好几种形态，是件相当出色的法器。最为难得的是，它自身有灵性，会认主，除了叶修谁也用不了。如果再过个百来年，或许会修炼出器灵。
莫说是在现代，连几百年前灵气充沛的时候，千机伞都数法器中的极品。能让这样的法器认主，叶修身上的神秘光环仿佛又多了一分。
这么一看，叶修似乎真的挺特别的：引雷御风不用念咒，天眼随便就能开，与妖邪、阵法、符咒、术法相关的知识相当渊博，随口就能道来。除此之外，近身格斗也不在话下。特管局每年都有全方位的实战考核，叶修从入职开始连续四年都是第一。后来总局诸位大佬们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把他塞进了荣誉殿堂（特设），还定下规定，考核拿过三次第一就可进入荣誉殿堂，从此免试。不过迄今为止，那荣誉殿堂里还只有叶修一人。
而叶修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如今的人类真是后生可畏啊。五百岁“老”凤凰看着千机伞，心生感叹。这要是放在几百年前，早就被人间帝王奉为座上宾，享受当之无愧的国士待遇。
“站那儿干嘛呢？”叶修回来，一看周泽楷那一脸老干部的严肃表情就想笑，“过来吃饭。”
“哦。”周泽楷乖乖过来坐下，先咬了口蛋饼。鸡蛋和小葱完美搭配，松软清香，适合刚苏醒的味蕾和肠胃，美味！
叶修饿坏了，正大口咬包子，看着青年一脸被美食幸福到的表情，不知不觉跟着细嚼慢咽起来。
再想想，又有些好笑。古籍上说凤凰吃住都挑剔，只肯在梧桐树上休息，只吃竹子结的果，只喝甘甜的泉水，一听就很难养。眼前这只却对人间的食物相当有兴趣，吃什么都一脸幸福，甚至还想亲自动手做。
一日三餐对叶修来说就是生理需求，不然他也不会被泡面轻易满足。不过自从最近开始和周泽楷一起吃饭后，他的胃口和食量都变好了，虽然本人还毫无察觉。
填饱肚子，收拾掉垃圾，桌子上就剩两杯豆浆，叶修开始给周泽楷说昨晚的收获。
根据另外两位失踪老人家属提供的信息，刑警队很快就通过排查监控锁定了卖花盆的人。那人挺年轻，面相斯文，开着一辆套牌车，花盆就放在他的后备箱里，每次都有六七个。询问了周围的邻居后，得知这人自称家里的老人喜欢种吊兰，分株成活后足有几十盆，因为实在摆不下了，所以拿出来便宜卖。除了失踪的三位老人，也有其他人买了吊兰，却平安无事，因而沈队他们猜测，只有三个花盆被动了手脚。保险起见，他们已经把剩余花盆全收缴了。
至于特管局这边，调查证物的方法自然是和科学二字沾不上边，而是用一些特殊的阵法和法器来追溯证物上留下的术法痕迹。关榕飞的仪器借助现代先进的计算机技术，把过往一些繁琐的人为步骤改为计算机程序，再运用到机器上，譬如妖气登记和检测仪，使用便捷，减少了人工可能带来的误差。
一个晚上没有白费，关榕飞已经把施法者的位置锁定在了S市西南远郊的某个区域。当地有不少私人开设的陶瓷作坊，人骨花盆很可能就是在其中某个烧制的。
沈队他们半夜收到报告后，已联系了当地分局，今天一早就会出发走访排查。外勤组则在准备周全后，稍晚些与他们会合。
周泽楷很是意外，许久才带着些感慨似的，慢吞吞地说：“人间真的变化好大。”
明时虽然道教兴盛，修道的人却不多，大部分只是为了延寿长生，真正除妖卫道的修士是少之又少。加上古时交通不便，若是一地遭遇妖祸，消息传出去或许就要几个月，再等修士千里迢迢赶来，狡猾的妖邪往往已经溜之大吉。寻常老百姓只能听天由命，战战兢兢地在妖怪爪牙下讨生活。
活在那时候的人又如何能想到，几百年后，世间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叶修听了却是有些意外：“哎小周，我一直以为你是第一次来人间，原来不是吗？”
周泽楷垂下眼睛，很轻地笑了笑：“小时候来过。”
叶修没有忽略青年说出这句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之色，让他看起来竟是有些难过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叶修忽然想起冯宪君提起过的，关于小周下山的缘由。
周泽楷下山是为了找某样东西，至于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大概推算出在华东地区，S市附近。所以冯宪君交待叶修，在尽可能地给予方便的同时，也得留个心眼，一旦弄明白周泽楷要找的东西，得马上上报。
而青年来了一个多星期，除却自己默默查阅特管局里的资料，从未提起这件事，因而叶修差点都要忘了。
某样东西，会和小周曾经来过人间一事有关么？
话又说回来，连本人都不知道要找什么，到底要从何找起？
暂时不去想这件事，叶修三两口喝干净豆浆，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考虑到这次行动的特殊性，人员编成以外勤战斗经验丰富的魏琛、方锐、苏沐橙为主，再加上妖力应该很逆天，但实战如何有待观察的周泽楷，正是特管局最标准的五人行动小组。
出发前，魏琛偷偷摸摸地把叶修拉到角落，问：“我不是怀疑你的眼光啊，但是这个周泽楷靠谱吗？他看着可比包子还新啊？”
初遇周泽楷那晚魏琛不在，事后又听包子说得没头没脑，再加上不知对方底细，魏琛难免心生怀疑。
“一力降十会听说过吧？”叶修给了他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
魏琛：“卧槽？你会这么说，那就是相当牛逼了？他到底什么根脚？快快快，给老夫透露点儿，我观察了好几天了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叶修让开几步免得被魏琛的口水喷到，老神在在道：“肤浅啊老魏，队友都不知道底细的秘密武器，才是真的秘密武器。”
“操，万一是不知道底细的猪队友怎么办？诶诶，你别跑啊，老叶你给我回来！”
叶修已经钻进车门，抱着平板坐到周泽楷身边。虽然他充分相信周泽楷的实力，但对方毕竟是第一次参与行动，许多涉及团队配合、紧急情况下的优先处理等等注意事项，肯定得事先说明。
周泽楷听得很认真，不时提个问题。魏琛一路都竖着耳朵关注这边，听到周泽楷的问题直切要害，基础知识相当扎实，确实比包子靠谱，这才有些放下心来，又用手臂捅了捅一旁的方锐。
“干嘛？”
魏琛冲他挤眉弄眼，示意后排的周泽楷，又比口型：“根——脚——”
方锐秒懂，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用口型说出自己的猜测。
方锐：“狐狸？”
魏琛：“孔雀？”
接着又同时沉默，眼中写满对对方的嫌弃：怎么可能是狐狸/孔雀？人形能化得比那些明星小鲜肉还帅，必须得是孔雀妖/狐妖！
一番不见血的眼神厮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方锐比了三，魏琛更狠心，直接比了个五。
方锐：“五百就五百，要是都没猜中怎么办？”
魏琛咬牙，还真不信邪了：“那就都给老叶！”
方锐：“够狠，成交！”
车里就这么大，周泽楷就算不是刻意，还是听得一清二楚。青年无奈地看着叶修，用眼神询问：不阻止他俩好吗？
男人轻轻一笑，低头在平板上点点点。周泽楷凑过去，挨着叶修的肩膀看他运指如飞地打出一行字：“马甲可要捂紧了，我争取给他俩来个挑拨离间，把打赌的金额再拉高一点，回头哥带你吃大餐！[墨镜.jpg]”
周泽楷：“……”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