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和周泽楷不在，兴欣其他人也没有吃得太久，迅速扫荡了上桌的菜，几个小年轻帮忙拎着打包盒，一伙人又匆匆回了上林苑。
几个小辈被包子招呼着回屋打联机游戏，莫凡一如既往一个人回房间待着，伍晨上游戏忙活公会的事，客厅里只剩下三个姑娘和一个魏琛。陈果把外卖的粥拿出来，倒进保温饭盒，和小菜一起拎着上楼。
唐柔和苏沐橙在整理今天逛街的成果，魏琛晃着脚丫子看电视。没过多久，客厅的门又开了，陈果一脸恍惚地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一动不动。
“果果？怎么啦？”唐柔先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其他两人也一齐向她望过来。
陈果皱着眉，很是纠结的样子，半晌才说：“我觉得叶修和周队……”
这话一出，苏沐橙和魏琛先交换了一个眼色。
唐柔问：“叶修和周队怎么啦？”
陈果若有所思地关上门，走到沙发旁坐下。其他三人也没打扰她，安静地等着。苏沐橙心不在焉地玩着胸前的一缕头发，魏琛腿抖得像得了癫痫。
唐柔望了望神态各异的三人，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
沉默中，陈果还在脑海中反复回忆刚刚看到的一切。
她拎着粥上楼，先去敲了叶修的房门，没有人在。
叶修那家伙竟然不在房间里打荣耀，难道真在陪着病人不成？陈果很怀疑，走到客房门前，怕吵到周泽楷，放轻动作敲了敲门。
结果门里还真传来叶修低低的声音：“进来。”
陈果推门进去，就看到个让她毕生难忘的画面——房里的灯光被调到最暗，周泽楷在床上沉沉睡着，叶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左手在平板上点来点去。陈果正奇怪他的姿势怎么这么别扭，走近了才看到叶修的右手正握着周泽楷的左手，手心相贴。
“周队怎么样了？”陈果一时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可是看叶修神情自若，又感觉是自己多心，“我带了点粥回来，等周队醒了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叶修笑笑：“谢了。”
“没事。要是半夜还烧得厉害，最好去趟医院。到时候把老魏叫上，我跟他说过了。”陈果压低声音说完，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叶修注意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坦然地任她探询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陈果是个急性子，心事疑问什么的从来藏不住，对着兴欣一伙儿也不需要藏。要换平时，她早就晃着叶修把心中的疑惑倒个干净了，这会儿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反而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好像打扰了他们俩似的。
她想了想，只是问叶修：“你今晚也睡这屋？”
“嗯。”叶修点头。
“空调别开太冷了，有事叫我啊。”她嘱咐了一句，便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陈果站在走廊里，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她不是傻白甜涉世未深的少女，又和叶修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有些事不需要摆上台面，她也能看出来。
尤其叶修根本没有遮遮掩掩，就像当初坦白自己的身份时一样，很大方地就把真相展示出来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突然接触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又想告诉别人又不敢告诉别人，这才有了客厅门口欲言又止的那一幕。
陈果从沉思中醒过神来，见三个人依然静静地等着她。她抛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三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却都透露着同样的讯息——
“你们都知道了？”这下她真的惊讶了，怎么这个秘密原来并不是秘密吗？“他俩真的是一对？”
唐柔笑了笑，苏沐橙也笑了，魏琛则是翘着二郎腿往沙发靠背上一倒，哼起了小曲儿。
“别跟我打哑谜，快说呀！沐沐就不说了，小唐和老魏！你们怎么知道的？”陈果推了一把旁边的魏琛，“别哼哼了！”
“老夫火眼金睛！”魏琛指着自己的眼睛得意状，换来陈果一个白眼。偏偏唐柔也是一样的说法：“早就看出来了呀。”
“什么时候？”陈果震惊。
“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
“+1。”魏琛附议。
早饭？陈果只记得自己用包子威胁叶修了，别的什么都没发现啊！她不由得看向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苏沐橙：“沐沐，他们……”
“还不是一对。”苏沐橙笑着摇摇头。
陈果僵直了：这句话信息量好大啊！
“老板娘，你对他俩这样没意见啊？”魏琛突然问。
“意见？我为什么要有意见？”陈果一头雾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联盟禁止谈恋爱？没有呀，轮回的那个牧师不是都结婚了吗？还是说选手之间谈恋爱要交罚款？从来没听说过呀！总不会还要上报联盟，开个新闻发布会吧？那我们是不是得先找轮回经理啊？”
陈果的语无伦次充分说明她的思路已经歪到海沟里去了，其他三人都是哭笑不得。苏沐橙却是放下心来，拉着陈果的手，友好地捏了下：“果果，谢谢。”
“谢我什么？……哦！”陈果终于察觉魏琛问话的真意了，“原来你们在说这个，我当然没意见了！我就是，就是有点吃惊，实在没法想象叶修谈恋爱的样子……总感觉是一团马赛克……”
三人不由得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也纷纷马赛克了。魏琛愤愤地啐了一口：“整天说只爱荣耀女神，都是虚的！烧！必须得烧！”
客厅里的四个人到底八卦出什么了，叶修并不知情。他正拿着毛巾帮周泽楷擦汗，左手很不顺手，右手又被周泽楷攥得死紧，挣开只怕会吵醒他。
“到底梦见什么了……”叶修嘟囔了句，帮他把凌乱的刘海拨开。
周泽楷本来睡得很安稳，陈果走后不久，他突然用力握了一下叶修的手。叶修以为他是醒了，再一瞧，青年好看的眉不安分地皱着，嘴唇翕动，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凑近点，还能听见他喃喃地说着梦话，只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叶修听不清，周泽楷在梦里却是听得很清楚。
他在重复两个字——退役。
屏幕上，是一叶之秋将一杆却邪舞得虎虎生风，在包围网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的战斗剪辑。解说正用十足煽情的语调，娓娓讲述叶秋在荣耀联盟中取得的，让后人只能仰望的种种成就和荣誉。
三届联盟总冠军，三次获联盟最有价值选手，两次输出之星，一次一击必杀……
这样一个当之无愧的联盟最高峰，没有退役发布会，没有战队的欢送，没有粉丝的纪念，只留下了一纸声明，只身离开了七年来他建立了无数功勋的战队。
训练室里的议论声络绎不绝，所有人都无心练习，讨论着叶秋毫无预兆的突然退役。职业选手群的图标闪得飞快，群聊几百条几百条地往上刷，眼花缭乱到什么也来不及看清。
震惊，不解，疑惑，这是每个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一样的心情。除此之外，有些人失落——再也没有机会打败这个人了；有些人庆幸——总算少了个让人头疼不已的对手；有些人唏嘘——过去再辉煌，也抵不住年岁的拖累。
周泽楷呆呆地望着屏幕，心乱如麻。
叶秋……退役？
前辈不该退役，状态下滑？怎么可能……上一次两人竞技场切磋还在不久前，前辈的胜率依然比自己高。
为什么突然退役呢？嘉世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呢？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一团乱的心绪中，排众而出。
嘉世的问题何在，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周泽楷也不例外。但是本着职业态度，即使他和叶修私交再好，他也没有问过。就像轮回也有大大小小的问题，他不说，叶修也不会指手画脚。
可是退役这么大的事，叶修却完全没有告诉自己。
上一次在H市打完比赛，他们一起吃宵夜的时候，前辈就已经决定了吗？那个时候，是自己赢了比赛太兴奋，没有发现前辈的异常吗？
周泽楷把那个晚上的所有细节反复回想，心底一个声音却越发响亮。
他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没必要吧。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其他所有可能的理由都黯然失色。周泽楷生平头一次被席卷而来的失落袭倒，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麻，让他搁在键盘上的手指都神经质地抽动起来。
他勉强定了定神，拉出QQ面板，犹豫着敲下一句话。
前辈，在哪？
一叶之秋的头像是灰的。叶秋没有对他设置隐身可见，因为他在线就会回消息，觉得隐身可见没多大意义。周泽楷等了很久，等到队友们都从这重磅消息中恢复过来，开始训练了，他还是愣愣地看着那个只有一句话的窗口。
“小周，你没事吧？”江波涛察觉到他状态有异，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周？”
周泽楷回神，摇了摇头，打开训练软件。
过两天就是比赛日，他不能忘记自己肩上扛着的责任。作为一个队长，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理智是这样理解的，然而人类有趣的一点就在于感情和冲动永远不能轻易地被理智管束。周泽楷虽然完成了今晚的训练任务，却也知道完成质量不如平时。他没有去看数据总结，而是又点开了QQ对话框。
灰色的头像下，还是只有自己的那一句话。
他又慢慢地敲下两个字。
前辈
周泽楷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从来都不是善言辞的人。如果是其他人，大概有很多安慰的话可以说，又有很多问题要问。或许像黄少天，刷个一屏幕的垃圾话，引来叶秋一句犀利的嘲讽。
自己呢？
周泽楷点了发送，然后关掉了QQ。
第二天，第三天，训练结束，午饭，晚饭……有时间他就会给叶秋发一个消息，依然没有任何回复。他试着找过苏沐橙，对方大概已经被骚扰得烦不胜烦，压根没有上线。
等周六轮回主场的比赛结束，周泽楷向经理请了半天假，连选手宿舍都没有回，直接开车去了H市。
夜已深，嘉世俱乐部门前的马路上空荡荡的。冬夜的寒风刺骨，寥寥几个行人都是缩着肩抱着胸，步履匆匆。
周泽楷把车停在路边，默默地望着嘉世大楼外那个火红的枫叶。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H市那么大，难道他在路上转两圈，就会碰到叶秋吗？
叶秋可能都已经不在H市了。
就算真的找到了叶秋，他又要对前辈说什么呢？
周泽楷漫无目的地绕着嘉世开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萧山体育馆后门，戴上帽子和围巾，下了车。
嘉世今晚客场出战三零一，萧山体育馆静悄悄的，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大半因光污染而变得死气沉沉的夜空。
叶秋退役了。
他和叶秋唯一的联系，只有荣耀。现在，这个联系也断掉了。
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叶秋了。
青年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路灯在他身后留下一个拉长的影子，孤零零地被黑暗吞没。
那一句终于聚沙成塔的“喜欢你”，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TBC
就……觉得这章写得好烂啊orz
一回忆杀起来就没完没了啰啰嗦嗦，自我嫌弃(；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