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叶修就睁开了眼睛。清晨熹微的光线中，周泽楷面向着他侧躺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淡色的阴影，眉目温柔，睡得正沉。
叶修怕吵醒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颇有兴趣地观察对面熟睡的青年。
天气炎热，周泽楷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肌肉紧实、线条优美的肩线和手臂一览无遗，英俊的面容半陷在枕头里，显露出几分罕见的孩子气。
尽管行军床狭窄又简陋，却硬是被周泽楷睡出了一股子杂志硬照的质感。相比叶修以前在部队，军衔较低的时候，必须和七个人挤一间，每天早上都在呼噜声和脚臭味中醒来的日子，眼前的周泽楷堪称风景如画。
叶修悠哉地欣赏了一会儿，感觉颜值出众的室友在视觉上给了他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好早晨，全身神清气爽。
直到周泽楷的眉毛皱了皱，慢吞吞地睁开眼，对上叶修的视线。
“……早。”周泽楷迷迷糊糊地说，然后眨了几下眼，一骨碌坐起身。
叶修也坐起身：“早啊小周。”
周泽楷坐在床沿，表情呆滞地看着叶修下床，在屋里走来走去，换衣服，出去洗漱，进来收拾，又出去和守夜的人交接。
等叶修再次进屋，见周泽楷还呆呆地坐着，漂亮的眼睛跟着自己转，不由得走到他面前，在青年头上习惯性地揉了一把：“怎么，没睡够？再睡一会儿？”
叶修的手指碰触过的地方麻麻的，电流似的窜过脊椎，让周泽楷忍不住眯起眼，不知是想躲开，还是渴望更多的碰触。
叶修：“不想睡了就起来，我们早点出发。”
周泽楷轻轻点头，等叶修收回手了，他又感到一丝淡淡的不满足，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男人的手移动，有些烦恼地挠挠脑袋。
吃过早饭，四人便出发了。一路上的丧尸分布在连续几日的频繁探查中已被叶修和周泽楷烂熟于心，没费太多功夫，有惊无险地到了目的地。
商务区十分冷清，连丧尸都很少。叶修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在超市的卸货通道前。
破坏后门的声响引来了停车场内零星几只丧尸，被包子拎着一根不知哪儿捡来的粗水管，挨个抡死了。叶修一边和周泽楷捣鼓门上的安保装置，一边纳闷道：“教了包子这么半天，怎么还是这个流氓风格的打法呢？小周，你教得不对啊。”
周泽楷：“？？？”
青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是你教的。”
“胡说，哥可没教他这些，肯定是跟你学的。”
周泽楷委屈道：“你才是他老大。”
言下之意，这锅我不背。
叶修正要继续逗他，二人身后望风的苏沐橙冷不丁吐槽道：“你们俩是推卸熊孩子教育责任的家长吗？”
周泽楷：“……”
叶修：“没错！反正不是我教的。”
周泽楷：“……”
后门有好几道，四人花了些时间才进入内部。停电这几日，超市只剩下昏暗的应急光源，冰箱冷柜等全停止了运作，一股难闻的馊味儿飘散在空气中，让叶修一阵心疼，感叹道：“太浪费粮食了。”
这家超市虽不及大型连锁超市的规模，却也分了上下两层。四人迅速把两层楼巡逻一遍，解决掉两只躲在员工休息室里的丧尸，这才打起手电筒，二人一组奔向自己负责的区域。
叶修和周泽楷回到负一层，开始往手推车里堆水和食物。罗辑昨晚临时设计了一个车顶货架，能多装不少，因此四人搬起东西来毫不留情，毕竟身后有几十口人嗷嗷待哺。
负责生活用品的包子和苏沐橙那边完事儿了，苏沐橙在通讯器里问：“你们还有多久呀？我们回去找你们？”
“你和包子在车上休息吧，我和小周都是最后一车了，马上就好。这楼味儿太重了，你俩就别进来了。”
叶修捏着鼻子说完，一旁忽然递过来一只口罩，是周泽楷从收银台附近找到的。
“小周真机灵。”叶修给他一个拇指，二人戴上口罩继续忙活。
能带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叶修看手推车里还有空隙，开始往里面塞巧克力和糖果。见周泽楷疑惑地看着他，叶修解释道：“整天吃罐头什么的多腻啊，拿点零食换换口味，不是说吃甜的会让人心情好吗？沐橙说的。”
他从货架上随手拿下一盒巧克力，看了眼包装，笑了：“小周看这个。”
周泽楷凑过来看，那是一盒企鹅幼崽造型的巧克力，体型滚圆憨厚，要是没有尾巴尖根本分辨不出前后。叶修指着一只半趴着团成一团睡觉的小企鹅，笑眯眯道：“这个像你。”
周泽楷没说话，但是满脸写着他不同意。这种找不到腿的动物哪儿像他了？
“哟，这还有个试吃装。”叶修从试吃小盒子里捏出半块巧克力，拉下周泽楷的口罩递到他嘴边，“来一个？”
周泽楷看看巧克力，再看看他，小心地把巧克力咬进嘴里。柔软的嘴唇碰到了男人的指尖，两个人都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微妙情绪窜过心底，青年更是有些脸红，忙把口罩拉回去戴好。
“好吃吗？”叶修已经转身去拿别的零食了。
周泽楷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闷闷的：“好甜。”
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甜。
二人推着两辆堆得仿佛小山的手推车，刚回到负二楼，耳麦里忽然传来苏沐橙的声音：“叶修，有人来了。”
叶修立刻停住脚步：“多少？”
“一辆防暴装甲车，一辆MPV。”苏沐橙顿了顿，继续道，“他们看到我们了。有配枪。”
叶修：“不要和他们起冲突，我马上到。”
他切断通讯，看向周泽楷。青年早已从他的表情中察觉情况有异，微微皱眉：“是人？”
“是人，而且还是一群麻烦人物。”叶修想了想，对周泽楷道，“小周，你别跟我出去，你从前门绕去停车场。记得戴上通讯器。”
周泽楷会意，转身要上楼，又跑回来，认真道：“注意安全。”
“你也是。”叶修拍拍他的手臂，将身后的卡宾枪提在手里，向后门跑去。
临到门口，他放缓脚步，摘掉口罩，从容地从被破坏的大门后走出。刚一露面，就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举起手来！”
叶修站在门前的阴影里，视线扫过面前呈包围势的六个人。每个人手里都配了一把56式自动步枪，其中二人的枪口正对着他。这几人的站姿不似军人，却也看得出经受过训练，不是外行。
民间会有如此武装的，不是佣兵组织就是私人安保公司，不论哪个都不是善茬。叶修暗忖着，望向站在那二人身后疑似头儿的人，那是一名胡子拉碴的男人，长相十分沧桑，还诡异的眼熟。
刚才叱喝那人正是瞄准他的二人之一，看清他身上的装备，大声道：“把你的枪放到地上，踢过来！”
叶修没动，先去看苏沐橙和包子。二人已经下车，分别被枪口指着，挨墙站着。对上叶修的视线，苏沐橙眨眨眼，示意他们没事。
叶修这才把手中的枪放下，一脚踢到两米外，举起双手，慢悠悠地迈出两步，走到灯光下，嘴角勾起：
“嗨，老魏。”
冷白的灯光将他的五官笼上一层阴冷的神色，唤起了尘封多年的蛋疼回忆，被他唤作老魏的男人顿时炸了：“日！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看来你退役后混得不错嘛。”叶修笑道，又往前走了两步，被魏琛大声喝止：“妈的，你站着别动！再动我开枪了啊！”
叶修依言站定，手倒还是举着，就是怎么看也没有一分被胁迫的样子，懒散又从容，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这么紧张吧。”
“谁他妈紧张了，老子和你一点也不熟！”魏琛叫道，“老实交待啊老叶，你上这儿干嘛来的？靠，不会是来截胡我们的吧？”
“你想多了，这不是纯属碰巧嘛。”叶修冲堆满物资的SUV努努嘴，见魏琛狐疑的视线跟着扫过去，不失时机道，“最近如何啊？什么时候来的H市？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你出了那么大事儿，我怎么知道你居然灯下黑还回来这儿了啊。我们也是刚来半年……”魏琛退役多年，和蓝雨战队的老队友全都断了联系，一时不防被叶修给带进了怀旧的节奏，幡然惊醒，“我靠老叶，你别想转移话题。要走可以，但是东西得留下。”
叶修看了看他身边的人，笑道：“全留下不行，三分之一怎么样？”
魏琛笑得不怀好意：“老叶啊老叶，你看我这是要和你讨价还价吗？”
“嗯，我看也不像。那真是不好意思，东西我们全都得带走。”叶修瞅了瞅他们身后的两辆车，MPV特殊贴膜，外加防弹玻璃和外壳加固，但装甲车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装甲车给我们得了？”
“……”魏琛深吸一口气，好悬控制住自己没给叶修一梭子弹，“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彼此彼此，你放着一超市的东西不要，非得和我这点物资过不去，不是还记恨上次比赛我把你裤子打掉的事儿吧？”
叶修想要气人的时候，那张嘴可是所向无敌，专挑人的痛处戳。魏琛自诩混迹江湖多年，还是被他给嘲得血压飙升，跳脚道：“妈的老叶，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我魏琛两个字倒过来写！”
他话音刚落，剩下几人齐齐举枪，全都瞄准了叶修，大有要把他打成筛子的架势。
被枪口包围的男人淡定地活动手腕，向魏琛微笑：“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
魏琛阴恻恻道：“遗言吗？老夫可不想听。”
叶修勾起嘴角，嘴唇分合，做了个“砰”的口型。
几乎同时，忽然连续三声枪响，在安静的停车场中如同投下原子弹一般震耳欲聋。两枪击中了MPV的两只后轮，第三枪打碎了附近一辆小车的挡风玻璃，触发了刺耳的防盗警报，掀起的气浪令附近的几辆车接连响起警报。
一时间，停车场里全是此起彼伏的警报声，魏琛一伙人注意力全放在叶修身上，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全都傻了一秒。
这一秒，却已经足够叶修一个利落的鱼跃翻滚，抓到被他踢出去的卡宾，一闪身就到了魏琛面前。
“别动啊老魏，我年纪大了，手容易抖。”将枪口顶在魏琛腰腹，叶修笑眯眯道。
魏琛的一名手下见状，正要向叶修开枪，第四颗子弹破空而来，击中他的肩膀，带起一串血花！
那人痛呼倒地，其他人再要行动，全被魏琛喝住了：“都别他妈乱动，没看人家有狙击手吗傻逼！”
这下没人敢动了，倒在地上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惨叫，叶修头也不回，轻飘飘地丢出一句：“别嚎了，就是个擦伤。我们家小周的技术没得说，说掉层皮就只掉层皮，对吧小周。”
通讯器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小周这是害羞了？叶修心中一动，忽然觉得有些可惜，早知道应该当面说的。
对面的魏琛没察觉他这细微走神，咬牙切齿道：“老叶你太阴险了！”
“这话我不同意啊，魏琛同志，什么年代了，还觉得人数优势是最大优势啊？当年哥怎么一挑你们几个的都忘了？“
“……你妹的，你到底要怎么样？”魏琛翻了个白眼，认栽了。
叶修上下打量他，笑呵呵道：“你们武器库存还有多少？”
魏琛：“……你他妈还要上门抢劫啊？”
叶修一脸诚恳：“这话说的，老魏，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每根头发丝都写着你是这样的人！魏琛在心里暗啐，奈何这会儿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还有个不知猫在哪儿的狙击手正虎视眈眈，魏琛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憋屈道：“行吧行吧，有话好好说。”
叶修防着魏琛耍诈，先让苏沐橙和包子把车开回兴欣，这才拿枪顶着魏琛上了装甲车。二人刚坐好，驾驶座的门就开了，周泽楷幽灵一般闪了进来。
“小周辛苦了。”叶修舒服地翘着二郎腿，卡宾还指着对面的魏琛，笑道，“查下GPS记录，免得这老狐狸乱报地点。”
魏琛气鼓鼓地不说话，等周泽楷一脚油门，将他的手下远远甩在身后了，才没好气地问叶修：“你运气够好的啊，从哪儿捡来这么个宝贝？”
叶修看了眼专心开车的周泽楷，沉思半天才道：“凭我的人格魅力？”
魏琛：“……呸！！！”
周泽楷：“……”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