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周泽楷就像只慌乱的兔子，围着叶修转圈圈——他以前也不是没喝醉过，据说他的醉酒反应一概是安分老实不搞事，给个枕头就能闭眼睡觉。但那也只是据说而已，万一他昨晚真的对叶修做了什么呢？
偏偏叶修有意逗他玩儿，语焉不详，皱眉苦脸，偶尔抱怨一句腰酸背痛，听得周泽楷心惊肉跳，越发怀疑自己没干好事。
随着宿醉的头疼逐渐散去，一些暧昧的记忆也开始在脑中蹦跶。他模糊记得叶修问，到底怎样才肯睡？自己说了句什么，男人叹了口气，嘴唇贴了上来……
轰！正在玩台球的轮回众人眼看着自家队长手一抖，一个极精巧如有神助的跳杆，母球噗通进洞。
轮回队员：“……”
叶修：“哈哈哈哈！”
周泽楷红着脸放下球杆，溜回叶修身边坐下，只想做一只不起眼被人遗忘、气鼓鼓圆嘟嘟的鹌鹑。
叶修可能终于良心发现，笑得不那么明目张胆了，只是耸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愉快的笑意。他总算笑完了，见其他人玩得正热络，周泽楷却一脸生无可恋地伸着两条大长腿发呆，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他。
周泽楷眨巴着眼望过来，叶修问：“台球难不难？”
青年想了想，摇头道：“不算难。”
叶修手托着腮，冲他轻眨右眼：“你教我？”
“……”
“小周？”
“……哦。”周泽楷被叶修这一眨眼撩得心口一阵麻，半晌才回神，脸更红了。
他们要了一间大台球室，有两张台球桌。叶修走向空闲的那一张，拿起靠在墙上的球杆，学周泽楷的样子先用巧克粉打粉。周泽楷台球打得不如队里其他人多，姿势却很标准，先给叶修示范了一下手架、握杆、站位和俯身四个基本点。
台球室的照明主要集中在球桌上方，明亮的光线落在青年高挺的鼻梁上，在线条分明的下颌泼下一片阴影，衬着他从手指到肩背流畅有力的伸展动作，十足赏心悦目。
叶修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会儿，等周泽楷扭头疑惑地看他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等等啊小周，没看明白。”
说着从侧面溜达到周泽楷身后，对着枪王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又欣赏了一会儿，这才满意道：“好像行了。”
周泽楷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不管是叶修的表情、态度、还有他的眼神，都让青年心底有什么即将破茧而出般，正在奋力顶开头顶沉沉的阻碍。他习惯性地不让自己多想，但当叶修上身俯在台球桌上，优美修长的手指在绿色的台布上分开，歪头问他“小周，这样对吗”的时候，周泽楷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渴望，弯下腰向男人贴近，阴影几乎笼罩住叶修。
“这里不对。”借着帮叶修纠正姿势，周泽楷名正言顺地碰触身下的那个人，手臂、肩膀、手腕、后腰……叶修的身体很柔软，腰更软，俯身的动作为他的腰背和臀部描绘出一道迷人的曲线，周泽楷完全挪不开目光。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太响亮了，或许叶修也听到了……青年感到一丝难堪，可他舍不得松开手，只能任扭曲的喜悦在心底来回冲撞。
叶修仿佛毫无察觉，还在那嘀咕着：“腿好像怪怪的。”
“分开点。”周泽楷忙收起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旖旎念头，绕到男人身后看了看，示意叶修右脚尖与球杆平行。
“这样？”
周泽楷红着脸退开一些：“……嗯。”
吃完午饭又泡了温泉，大家都换了舒适保暖的居家衣物。叶修穿着一条棉质的运动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上衣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窄腰，微微凹陷的腰眼若隐若现，服帖的衣料包裹住臀部，有种难言的色情感。
周泽楷赶紧仰头看天花板——鼻根发热，好像要流鼻血了。
比起他们俩的互撩而假作不自知，隔壁桌的几位就比较瞎狗眼了。除了方明华和他老婆实装了屏蔽外人的被动技能，其他四位单身小伙伴就战战兢兢，互相埋怨：“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大过年的和两对夫妻来什么度假区？”
“是杜小明。”
“不是我！是吴启！”
“不来难道在家里被七大姑八大婆拉着介绍女朋友吗！”
“……”
一旁的方明华听了，看了看那边视线就没从对方身上摘下来过的周叶二人，笑道：“之前你们还说想不出叶神谈恋爱是什么样子，我看倒是挺普通的。”
“叶神对小周是真的好，”目睹了昨晚楼梯拉锯战的江波涛感叹，“以前还担心小周在叶神那里吃亏呢。”
“我看未必。能把叶神追到手还结婚了，我觉得队长都可以封神了。”杜明深有感触。那可是叶秋大神哪！一门心思扑在荣耀上，夏休期还在帮战队抢boss，拿过多少荣誉，创造过多少神话，退役了都能组个草根队准备打嘉世！这样一个荣耀之神都能追到手，杜明都想去取恋爱经了。
吴启看出了他的小九九，无情打击道：“首先，你要和队长一样帅。”
杜明：“……你这个要求难度太高了！”
那一边，叶修已经掌握了初步技巧，正玩得不亦乐乎。周泽楷就在一旁看着他，偶尔做个示范。叶修试了几次，终于成功把一颗球撞进球洞，直起身体懒洋洋地一叉腰：“还行，也不是很难。”
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成就感和兴奋，让他那张平时总是没精打采的脸鲜活起来，也让人移不开视线。
就像是——打荣耀时的叶修。
周泽楷看得目不转睛，心又开始加速跳动。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忍耐此刻的距离，尤其是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和无数次无论有意无意的亲密接触后。每一次接触到叶修的目光，那种无法自控、无法保持冷静的心情就越发强烈。
譬如现在，当叶修带笑的眼睛望着他，舔舔嘴唇说“再来一次”的时候，周泽楷就很想欺身上前，咬住那只粉红的舌//尖。
他很想吻叶修。
“小周？”忽然听见叶修在叫他，周泽楷呆呆地应了声：“嗯？”
“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叶修绕过球桌走到他身边，“明天就回去了吧？”
“嗯。”
“回去以后我们谈一谈。”
周泽楷一愣。谈？谈什么？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叶修的嘴唇上移开，乖乖点头：“好。”
叶修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饱含了许多周泽楷难以理解的复杂意味。他模糊地想着，或许叶修已经知道怎样才能回去了。
回去那个他和叶修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前后辈、同事、对手……的世界。
吃过晚饭，杜明提议去唱KTV。今晚度假区在户外安排了贺新年活动，室内活动区里人少了一大半，正适合他们活动。大伙儿定了一个大包厢，正对着沙发是个设置了立式麦克风的小型舞台。那麦克风还是复古怀旧款，有着经典的金属外壳方型设计，颇有些老式酒吧的风韵。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彼此又十分熟识，虽然一开始碍于方明华老婆和叶修在场，很是矜持扭捏了一会儿，几首歌下来，该放开的也就放开了，抱着麦克风深情款款地唱网络神曲。叶修被千呼万唤地哄上台，毫无感情地唱了一首荣耀主题曲，就施施然下来了：“你们唱，我去抽根烟。”
一路出来都是禁烟标志，叶修想找个安全通道，推门出去发现墙上也是偌大一个禁烟标志，只能退回来，又沿着弯曲环绕的走廊绕了一圈，最后还是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就在他们包厢出来几米的拐弯口就有吸烟室，是他一开始就选了反方向。
得，叶修只能原路又绕回去。吸烟室的外墙是全透明的玻璃墙，此刻里面只有一个人。叶修推门进去，那人闻声回头，彼此都是一愣。
“好巧啊。”年轻人先笑了，“又是你。”
“是很巧。”这么大一个温泉度假区，两天里能巧遇三次，叶修也只能表示赞同。这间吸烟室很袖珍，只有两张直角摆放的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叶修在空的那张上坐了下来，年轻人殷勤地把一个烟灰缸推到他手边。
“之前不好意思了。”他没明说是为什么，叶修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什么？”
年轻人讶异地挑起眉毛：“哦，所以他们知道啊？”
这问题太突兀了，叶修脑子飞快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原来年轻人以为贸然搭讪让他在周泽楷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性向。他嘴角一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误会，也就听之任之，模棱两可道：“没什么。”
至于到挑战赛线下赛开始，如果年轻人发现自己就是叶秋……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自己要操心的了，叶修毫无负疚地想，结了婚么，这点小困难当然必须克服了。
叶修抖出一根烟点上，那年轻人本来要走，也抽了一根，坐在他身旁吞云吐雾：“你不是S市人啊，过年来玩？”
“嗯。”
“没想到你居然是周泽楷的朋友，你也是职业选手？我怎么都没见过你？”年轻人自言自语般说，“哈哈哈，不会是传说中的叶秋大神吧？”
叶修笑笑没说话，年轻人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还是别吧，我可不敢约叶秋大神。”
说来说去，还是想约。叶修想了想，只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那人不怎么意外，也不追问他喜欢的到底是男是女。叶修的外形和气质是他喜欢的类型，出来旅游玩个一夜情什么的也很常见，但既然对方没那意思，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纠缠，便换了话题，转而聊起荣耀。
过了一会儿，那年轻人先抽完烟，俯身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那我先走了。”
他拧了两下烟头抽回手，手表的表链突然咔嗒一声脆响，在表盘连接处断了开来，瞬间脱手。年轻人下意识地反手捞了一把，没成功，手表反而被横向撞了一下，飞向叶修的方向。
叶修一手还夹着烟呢，下意识地左手去接，也没成功，那表是金属的，滑不留手，直接掉到了他两腿之间的沙发上。
同一时间，年轻人的手追着表本能地伸了过来，见势不对赶紧把险些变成禄山之爪的手缩回来，上半身却已经探出去了，差点没直接栽倒在叶修身上，还是靠撑住扶手才堪堪稳住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人慌忙道歉拉开距离。他刚刚整个人几乎罩住叶修，这会儿人退开了，就露出了背后隔着一道玻璃门的走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这边的周泽楷。
说是面无表情并不准确，那只是青年竭力自制而维持住的表情。那双以往清澈明亮，仿佛会说话的好看眼睛，此刻乌黑深沉，闪过痛苦，闪过无力，最后像连光都会被吞噬的黑洞一样，黯然沉默。
KTV闪烁绚丽的光线打在青年挺拔的身影上，更显落寞。
叶修心头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周泽楷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