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周泽楷一动不动，也不作声。叶修居然不敢扭头看一眼青年的表情，只是盯着对面关着的电视屏幕，上面映出两个不甚清晰的、懵逼的身影。
他的思绪仿佛野马脱缰，从少年出走、网游里讨生活、痛失挚友、新战队白手起家、三连冠、嘉世落魄、被迫退役，一路回忆到现在带领着兴欣这支草根队，在挑战赛里杀出一条血路。
迄今为止，他的人生经历可说是很丰富了，经历不少大风大浪后，很难会有什么事让他窘迫到只想拔腿就跑。
显然，亲眼看到自己主演的小黄片，一起观影的还是个后辈这件事，并不在他人生已知的任何经验里。
小黄片么，哪个单身男青年没看过。当初嘉世战队刚成立，八个人挤一间宿舍的时候，叶修也跟着热情交换资源的队友们看过几部。他相信周泽楷肯定也是看过的。
他也相信周泽楷一定没看过荣耀之神主演的。
现在该说什么，才不会那么尴尬？或者直接拿个什么把小周砸晕，指望他瞬间失忆会不会更实际一点？
就在叶修清清嗓子，准备开个什么玩笑把这件事揭过去的时候，却是周泽楷打破沉默。
“我……去书房。”青年松开手，有些狼狈地匆匆跑进书房。叶修抱着笔记本失去平衡，缓缓倒在沙发上，只能看到周泽楷慌乱的脚步，和青年从耳根到后颈的一整片红色。
书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叶修愣了愣，周泽楷这是体贴地避开，好让他有时间关掉那个少儿不宜的视频。
叶修一骨碌坐直，把笔记本放回腿上从休眠状态激活——还好周泽楷没有设密码。
视频已经暂停，叶修先飞速按了静音，接着心虚地瞥了眼紧闭的书房门。
纠结两秒后，他还是按了播放。
……反正都已经看到了，他还真有点好奇那啥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拉着进度条大致扫完剩下的内容，叶修一脸严肃地一路退回到桌面，再次休眠，把笔电放到茶几上。
然后他抓过一个抱枕，使劲揉了两把。
卧槽……！他本来以为最多会看到自己自撸，没想到……视频里他的手指是不是插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啊？
而且为什么……还换了好几个羞耻的姿势？
叶修沉痛地闭上眼，无法直视很多事。
比如周泽楷平时看着那么老实认真的一个人，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小周！
比如这个世界的自己也太配合了，让做什么做什么。
话说回来这个“叶修”到底知不知道周泽楷存着这些玩意儿？
叶修有股深深的无力感，他觉得自己光顾着思考已婚这件事的社会意义，没有深刻探索已婚代表着什么，也低估了已婚人士的奔放程度。
问题是，这视频还不能删……
叶修惆怅地穿上外套，跑去阳台抽了两只烟，平复好心情，才去敲书房的门：“小周，我能进来不？”
“嗯。”
叶修推门进去，周泽楷正呆呆地坐在电脑前，似乎在发呆。对上叶修的视线，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英俊的脸上浮起一丝薄红，看得叶修都有些内疚了。好好一个年轻人，就这样惨遭荼毒。如果让老冯、轮回和周泽楷的广大女粉知道了……
“那视频就不用管它了。”他拉开椅子在周泽楷身边坐下，轻巧地带过话题，“我看电脑里估计也找不出什么来，咱们还是仔细看一下手机，看看合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泽楷闷闷点头，接过叶修递过来的手机解锁，手指快速滑动把相册翻到顶部，再慢慢往下找。片刻后，他把手机拿给叶修看：“这里。”
叶修看了眼拍摄时间，正是第六赛季夏休期，大伙儿一起去海边玩的那次。在一片蓝天碧水的风景照里，两人只有一张单独合影。剩下的人物照里，叶修都是恰巧和人群一起出现在镜头中。
“原来他们也去了啊。”这张单独合影叶修有印象，便让周泽楷继续往下翻。海边旅行之后，他再一次出现已是第七赛季的新年假期，照片里是一桌二人份的火锅，叶修穿着家居服，挽着袖子涮羊肉，神情悠闲惬意，背景是……
“我家。”周泽楷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自己住的。”
春节这么重要的节日，能跑来S市周泽楷家过二人世界，叶修以自己的性格判断，这时候两人肯定已经在一起了。果然之后有叶修的照片便渐渐多了起来，时间多是集中在夏休期和新年，还有二人的生日等。
看来他们现在待的这套房子，应该是两人为了结婚买的……从第六赛季夏休期到第七赛季春节假期这半年里，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个世界他和周泽楷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时间太久远，叶修陷入苦思冥想。第七赛季除了嘉世的团队赛愈加糟糕，队伍分崩离析，他和苏沐橙疲于修补团队赛中队友的漏洞，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和周泽楷有关的特别事件。
他们在春节前一共就见了两次，一次比赛，一次全明星，接触全是中规中矩，叶修甚至没有和周泽楷单独相处过。
毫无头绪，他询问地看向周泽楷，青年也安静回望，默默摇头。
“其实最快的办法就是问问身边的知情人，比如沐橙，或是明华小江……”叶修漫不经心地轻敲扶手，苦笑道，“不过因为太熟悉，一问反而容易露破绽。”
周泽楷思索了一会儿，试着点开日历，把标记了备忘提醒的日子挨个翻过去。
“找什么呢？”叶修凑到他身前。
两人离得很近，周泽楷甚至能闻到叶修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那是自己爱用的那一款，以及若有若无的烟味。本该互不相容的两种味道，却奇妙地糅杂在一起，安定，沉稳，像叶修这个人一样。
“小周？”
周泽楷回神，表情未变：“嗯……纪念日。”
“噢……交往纪念日啊？”叶修挑起眉毛，见周泽楷点点头，专心检查手机，突然蹦出一句，“小周有没有女朋友？”
青年在屏幕上快速点击的手指有一瞬的停顿，随即又恢复如常：“没有。”
两个人都低着头看手机，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叶修托着腮，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决定还是暂且把另一个问题搁置不提。
周泽楷从一月一直翻到八月，终于在8月6日找到了内容为交往纪念日的提醒项。
要回忆差不多两年半之前特定的某一日发生了什么，记忆是十分暧昧的。叶修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从海边回来后，一整个八月他应该都待在嘉世俱乐部，深居简出。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是无从得知了。
“算了，先这样吧。”再琢磨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叶修果断放弃，“打荣耀吧，好像今天中午更新完就开新年活动了。”
周泽楷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默默掏出一张神枪手的账号卡。
叶修乐了：“你也来？”
“来。”
二人分别开机登陆荣耀，叶修之前没留意，因为一切都太理所当然了，现在才注意到无论是荣耀里的键位设置，还是手下的外设，全是他最熟悉、最习惯的那一种。
他不由得想到周泽楷手机里的那个纪念日提醒，还有笔电里那个虽然坑爹、却是明显用来缓解相思之苦的视频，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
已婚，说明这个世界的周泽楷和叶修是爱着彼此的。
他们渴望对方，想念对方，宠着对方，信任对方，珍惜能相处的短暂时间，享受对方的陪伴和爱护。
他们看待彼此，不止是对手，同行，朋友……
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才是已婚这件事所代表的最重要的意义。
叶修操作着君莫笑去活动NPC那里领取任务，一边瞥了眼周泽楷的屏幕。青年的角色也站在活动NPC前，正在认真阅读任务说明。
“小周，明天出个门吧？”叶修忽然说。
“嗯？”周泽楷呆呆地转过头。
“后天不是要去你父母家么，总得买个礼物什么的。”叶修状若随意地说完，不带任何铺垫地把话题带回荣耀，“你在哪个地图？我们组队吧，好像组队的奖励多一点。”
过了好半晌，周泽楷才轻轻应了声：“……好。”
叶修上线不久，好友列表里逐烟霞和风梳烟沐也相继上线。叶修想了想，先密聊苏沐橙：新年怎么过？和老板娘一起？
风梳烟沐：怎么又问一遍呀，别担心了，和果果说好了明天去逛街，然后除夕吃火锅！
风梳烟沐：你是不是和小周在一起呀？
君莫笑：是啊
风梳烟沐：噢！那你走吧，果果说今年就剩最后几天了，让你们不要过来闪瞎她
君莫笑：……
叶修心情复杂，打下一行字：我们有吗？
风梳烟沐：呵呵！
……看来挺有的。
荣耀今年的春节活动不同于往年的例行活动，叶修和周泽楷边做边研究，两趟下来总结出不少捷径，比普通玩家的速度快了至少一倍。要不是因为第二天要早点出门，叶修倒是挺想熬夜把任务做完的。
晚上十一点，两人先后关了电脑，洗澡洗漱，然后一起站在卧室里，对着房中央的双人大床愣神。
叶修已经确认过，家里就这一张床，唯一能凑合一晚上的就是沙发。可对一米八的大男人来说，又窄又短的沙发也着实太委屈了些，第二天起来注定要肩颈酸痛，给电竞选手的职业病火上浇油。
“我睡沙发吧。”叶修说。
“我。”周泽楷不同意。
叶修默然片刻：“小周，说实话，哥银行里的存款可不够在S市买这一套房子的。怎么看金主都是你，还是我睡沙发吧。”
周泽楷被“金主”这个说法噎了一下，坚定道：“不行。”
他看叶修，男人也看着他。四目相对，最后叶修放弃了：“那就一起睡床，不纠结了。什么时候回去都不知道，总不能天天睡沙发。”
“行。”这次周泽楷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
好在床够大，两人各据一方，倒也相安无事。叶修一向沾枕头就睡，今晚也不例外。他睡得沉，半夜却忽然似有所感，身后少了什么似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周泽楷不在。
他伸手摸了摸青年躺过的那片床单，触手冰凉，显然对方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