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低头瞥一眼许然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面无表情：“松手。”
许然再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被叶修这么冷冷地看着，心里发虚，触电似地把手收回来。他情急之下没控制力道，叶修被他捏得生疼，先揉了揉手腕，才掀起眼皮问：“你为什么以为我是O？”
许然语塞，在叶修冷峻的目光中慌乱地找理由：“我、我……”却是一个都编不出来。
在他的计划中，叶修是O，他是A，发现彼此的第二性别只需要创造一个契机，根本不用特意为他提前知道找个原因。
叶修却已经帮他说完，语气肯定：“你查了我的身份证。”
当今社会讲究平等隐私，第二性别只会跟身份证号挂钩记录在案，只有国家机关可以在法律许可范围内查询，并没有可行的民间渠道。许然一定是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方式私下查了他的第二性别，而且查的还是他成为职业选手时登记的叶秋的身份证。
叶秋为什么会变成叶修，联盟和旧嘉世至今没有给出个明确的说法，许然也没有特意再去查一次叶修的第二性别。毕竟这事儿也算是违法的，已经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不可能再来一次。他加入兴欣公会确实是因为仰慕叶秋大神，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别的心思，做起了标记大神的美梦，已不可考。许然只知道要接近叶修实在是太难了，尽管他在公会里已经混到精英二团，还是只能在荣耀里遥遥望着那个人的背影。
有机会成为世邀赛的随队翻译，对他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只要能够接近叶修，一个单身Alpha追求一个单身Omega，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AO之间因为喜欢彼此的信息素而动心更是十分常见，契合的信息素本就是写在基因里的互相吸引。
他相信叶修即使在荣耀里再大神，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会刻意抗拒本能。
然而叶修是Beta，是生育率极低，而且不能标记，不能完全属于Alpha的Beta。
这个现实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打乱了他的计划。许然惨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修懒得理他，转身要走，又被许然惶急喊住：“等一下！”竟是又要伸手来拉他。
叶修皱眉，抬起手臂躲他的手，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许然，接着一个身影插进两人之间，把叶修护在身后。
叶修愣了愣，周泽楷已经冷冷开口：“别碰他。”
青年是S市长大，说话自有一股当地人特有的温柔，加上他平时语速也慢，人还内向腼腆，言语都让听者觉得软而柔和。叶修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严厉的口吻说话，声音里像含着冰渣子，寒意簌簌往下落。
中和剂只能中和正常情况下的信息素，此刻周泽楷怒意正浓，Alpha信息素贲张，一股惊人的压迫感伴着他压抑愤怒的表情，逼得许然退后了好几步，当下腿就有些软了。
他们还在公共区域，周围有其他国家队的选手和工作人员在，叶修不想闹到难以收场，轻轻把手贴在周泽楷后腰上：“小周。”
青年绷紧的身体和强烈的攻击性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和缓下来，眼睛却仍旧警惕地盯着许然：“离他远点。”
许然嗫喏着没敢说话。工作人员发现情况不对，忙赶过来劝阻。周泽楷一动不动，只把叶修护得严实，冷眼看着许然被劝走。在场的AO都离周泽楷远远的，保护伴侣是Alpha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这个时候谁也不想自寻死路，工作人员只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周泽楷身后的叶修。
“小周，没事啦。”看工作人员满脸写着“叶神救命”，叶修放软了声音，抚摸着周泽楷的背，“乖啊。”
周泽楷转身把他的手拉到眼前。叶修的手腕上有几道鲜明的红指印，可见刚刚许然用了多大的力气。职业选手对手最是敏感，周泽楷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怒火上头，扭头看着许然离开的方向，竟然还想追上去。
叶修瞅着这可不行，凉凉的手指滑进周泽楷滚烫的手心，十指交握。周泽楷立刻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刚刚斗鸡似的样子，反而有点傻气。
“走啊，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叶修笑了，轻轻晃了晃他的手，示意隔着一道玻璃门国家队队员们全贴在玻璃上好奇地围观呢。周泽楷刚刚在人群里回头看了一眼叶修，转眼人就冲出去了，其他人莫名其妙，随即热情地围观起了修罗场。
周泽楷被叶修牵着，神思恍惚，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虽然笑得有点傻，好在底子摆在那儿，依然好看得紧。叶修回头瞧了瞧，忽然把周泽楷拉过来在他耳边说：“不许笑得这么可爱，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
周泽楷闻言一愣，脸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他满脸笑意，要不是叶修拉着，可能人已经飘到天花板上去了。
“眼睛，我的钛合金狗眼啊！”叶修推开门，就听方锐在那儿故意鬼哭狼嚎。周泽楷头更低了，下巴都快戳到胸口了。
叶修从容得很：“走了，训练训练。方锐大大，你要是眼睛不好就别上场了啊。”
“报告组织，我已经好了！”方锐挤眉弄眼。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俩牵在一起的手上，周泽楷回过神来，想抽回手，却被叶修勾住手指，用眼神制止了。
怎么……回事？周泽楷开始出现死机的征兆，系统即将蓝屏，脚步发飘地走在叶修身侧。
见叶修这么坦然大方，想开玩笑揶揄几句的反而开不了口。等到了中国队的训练区，看到电脑，八卦什么的立刻被众人丢到脑后，摩拳擦掌地掏出账号卡，一屁股坐下就开始训练。
叶修看周泽楷开始训练之后很快就进入状态，并没有受刚才的事影响，不由勾起嘴角。
这就是他所欣赏，所赞同的。都说周泽楷是联盟造星活动和商业化的巅峰，从来不乏对他作秀的质疑，可是每一次在赛场上交手，透过屏幕叶修只能看到和他一样对荣耀的纯粹热爱。
平时再怎么善于伪装，操作的角色却是不会骗人的，只会忠实地反应着操作者当下的心态。叶修看到的周泽楷，始终一如既往。
尽管他和周泽楷在退役之前私交不多，可他对青年始终抱着一份淡淡的好感，作为最强的对手之一，作为最享受荣耀的人之一，也作为少数能站在最高处，默契十足地读懂对方的存在之一。
他看着周泽楷认真专注的脸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慢悠悠地垂下眼，笑了笑。
一天半都没有系统训练，国家队众人简直练上了瘾，最后还是叶修挨个把人拎起来赶出训练室。训练场馆到酒店不过十分钟路程，大家三三两两地闲逛回去，还有路上脱队跑去公园里溜达的，叶修交代两句，也就随大家自由活动，自己则和周泽楷陪着苏沐橙和楚云秀往回走。
两个姑娘亲热地挽着手臂走在前面，叶修和周泽楷落后几步，彼此并不交谈。周泽楷不爱说话是常态，可是叶修却意外的沉默。周泽楷不时瞥一眼他的表情，看着与往常无异，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苏沐橙悄悄回头看了安静的叶修一眼。她能分辨得出叶修是在想事情，还想得都走了神。哎呀，连后面有辆靠近的自行车都没注意……
她正要出声提醒，周泽楷已经先一步揽着叶修的肩膀把人带进内侧。叶修这才从思考中惊醒，有些茫然地看着自行车擦身而过，再茫然地看向周泽楷。
晚上气温骤降，青年帮他把运动服外套的拉链拉到锁骨，又默默和叶修换了个位置自己走到外侧，任叶修继续边走边沉思。
苏沐橙忽然觉得很开心，又有点想哭，忙扭头回来对着夜空眨了眨眼睛。
四人进了酒店，两个姑娘先回房了，周泽楷把叶修拉住：“手。”
“手？”叶修眨眼。
下午被许然捏过的地方，手印隐隐泛出青紫，看着触目，倒是不疼，叶修也就没在意，想着晚上擦个药把淤青推开就好了。周泽楷却不放心：“我帮你。”
叶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周泽楷都有些紧张了，不解地问：“叶修？”
“噢，没事，那去我那儿吧。”叶修掏出房卡。
方锐还没回来，周泽楷让叶修在双人沙发上，自己盘腿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一心一意地帮他上药推拿。
青紫的淤痕渐渐被推出深红色，周泽楷怕自己力道没有拿捏好，小心地捧着叶修的手，问他疼不疼。
叶修垂着眼，手腕被药酒搓得热乎乎的，他并不觉得疼。可是当周泽楷抬眼望过来，四目相对，他鬼使神差地点头：“疼。”
周泽楷顿时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好了，好像他才是那个喊疼的人，心疼几乎溢出眼底。
叶修忽然想起下午青年把自己坚定地护在身后的模样。
那时候，他真的太惊讶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站在保护和引导的一面——对沐橙，对荣耀新人的唐柔和包子，对迷茫的乔一帆，对找不到门路的罗辑，对挣扎的安文逸……
他并不觉得肩上的重量是负担，也并不觉得累，或是承担不住期望和责任。这些烦恼几乎没有在叶修心中停留过哪怕一秒。
可是周泽楷却直接了当地站到了保护他的那一面，既没有犹豫，也不是因为怀疑叶修。他爱护叶修，心疼叶修，只是出自一个简单的喜欢，尽管旁人从未觉得强大如叶修需要保护。
叶修的心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软得一塌糊涂。他深陷其中，被爱意层层包裹，再也无法把自己摘出去冷静旁观。
“小周。”他突然开口，周泽楷闻言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他，安静地等着后续。
叶修却抽出手，整个人贴过来环住他的后颈。周泽楷一僵，手下意识地抱住叶修免得他从沙发上掉下去，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一个充实而久违的拥抱。
周泽楷不敢置信地侧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叶修，太近了，他反而看不清叶修的表情。
叶修笑了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声音沙哑：“小周这么好，我可舍不得让别人抢走。”
周泽楷瞪大眼睛，狂喜瞬间浸过身体：“叶修……！”
叶修已经吻了上来。
TBC
